蔺如初動作一滞,扭頭看去,原來是齊先生扭了下身子,許是躺得久了,他的腰杆子又不舒服了。
回頭曬些荞麥皮和決明子給齊先生縫個靠枕吧,蔺如初一邊心裡想着,一邊掀開門簾溜了出去。
藤椅上的老者緩緩取下臉上的蒲扇,笑罵道:“這小丫頭,又貪玩!”
他望着門簾縫隙中那個連蹦帶跳的小小身影,目光溢滿慈愛。
蔺如初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可腳下步伐卻不停,穿過廊腰缦回,繞過亭台錯落,她停在了一座院落門前。
院裡正有一男一女正在舞劍,男子身姿颀長,舉手投足間風度翩翩,女子容顔嬌美,莞爾一笑,猶如桃花灼灼。
劍起劍落,璧人一雙。
蔺如初卻看得雙目赤痛,她沖了過去,撲到女子懷裡,“江夢姐姐!你說要教我舞劍的!你騙人!你說謊!你跟這個人舞劍了!”
江夢一手将利劍收至身後,一手順勢攬住了飛撲過來的小人兒,以免她摔倒。
江夢咯咯笑道:“小紅央你莫要胡說,我幾時騙你了?我們是不是約好你完成齊先生布置的功課後,就可以來找我舞劍,可你自己說說,你拖延了幾日?”
“齊先生布置的功課太多了……”蔺如初小聲抱怨道,“但是我今日都完成了!你快教我練劍!不許跟這個人玩!”
“好好好,教你教你。今日不光我能教你,你長河哥哥呀可是個大劍客,讓他也來教教你好不好?”江夢将懷裡的蔺如初扶正,對趙長河說道,“你且幫我看着小紅央一會兒,我去屋裡替她尋把木劍。”
說完,她便轉身走了,徒留趙長河與蔺如初在院子裡面面相觑。
蔺如初先發制人,鼻子一哼,“我才不要你教!”
“為什麼?”趙長河笑道,“我得罪你了?”
“你好色!你臭不要臉!”
“這話從何說起?”趙長河奇道,自己什麼時候在小孩子的眼裡成了這等人?
“你明明那日上山說是要拜訪門主切磋武藝,結果現在賴着不走,整日纏着江夢姐姐。不就是因為江夢姐姐是門中長得最好看的人嗎?”
“小姑娘,你們門主日理萬機,無暇與我切磋武藝,夢兒……你江夢姐姐是門主之女,武藝受他親傳,我便與你江夢姐姐交流劍法,這何罪之有?怎麼被你說得我好似那糾纏不休的登徒浪子一般?”趙長河耐着性子同她解釋,“再說了,你可曾學過《詩經》?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
“你又不是君子!”蔺如初白眼一翻,撅起小嘴,堅決不肯認可這大尾巴狼似的男子,“我問你,你可考取了功名?家産幾何?未來作何打算?”
趙長河眉眼一彎,雙唇緊抿,肩膀卻忍不住抖動起來,半晌過後,他還是沒能忍住,爆發出一陣爽朗大笑。
“你笑什麼!你心虛了是不是!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你休想搶走我的江夢姐姐!”蔺如初又氣又惱,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像顆晚夏的海棠果。
趙長河心知童言無忌,并無半點與她計較的打算,甚至還起了幾分愛屋及烏之意,他半蹲下身子,與眼前的小女娃視線平齊。
“小姑娘,你江夢姐姐又不是什麼物件,她也不獨屬于誰,何來搶走一說呢?”
蔺如初也就是小紅央倏然一怔,心潮忽起波濤澎湃,另一道聲音在她心裡響起:
紅央,當年若不是為師救了你,隻怕你如今也成了路邊孤魂吧?
你若感念師恩,那便以命相報罷。
從今日起,你的性命,你的人生都不再屬于你自己,而是屬于我渡厄谷,屬于我柳柏之的,聽明白了嗎?
我要你以學徒的身份潛入無相門,替為師尋找一樣東西……
過往回憶忽如寒冬烈風,刮得她渾身發冷。
“喂!小姑娘!”趙長河伸出一隻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擔憂道,“怎麼突然傻了?”
蔺如初猛然回神,拍掉了眼前亂晃的手,“你才傻!我可聰明了!我要去找江夢姐姐了!”
說罷,她便轉身急匆匆跑遠,以此掩飾心中的不安與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