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銀币在地闆上滾動，發出叮當脆響，印有諾曼城景像的正面反射出的冷冷清光有些晃眼。

一米多高的木酒桶排排陳列，内裡氤氲而出的酒香霧一樣散開，席間觥籌交錯，酒水從那些放肆談笑的人嘴角淌下。

他們醉得狠了，口中呢喃不清，像是夢中人呓語不斷。

桌椅前紅袖籠香，混雜着女人身上濃郁得有些嗆鼻的香水味，眼波流轉間像是挑選獵物的蛇。

在酒莊醉了，就會被帶去賭場或是風雅居春風一度，出來的時候，一塊銅闆也别想帶走。

所謂溫柔鄉，銷金窟，栖夜坊像是幻夢一場，痛飲達旦揮金如土，夢醒後一切成空，又再次出城面對荒原綿延，末世蒼涼。

但即使是這一宿的歡愉，也是如今多少人不敢奢求之事。

栖夜城的存在，更像是帝都統治的手段，沒有實體産業，卻被人為打造成奢靡浮華的念想。

也正因為有這樣一個醉生夢死之地，觸及人類最原始欲望的本能，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壓制了些别的心思。

搶奪資源，賺錢然後來栖夜城潇灑，錢沒了再去賺，至于後面怎麼辦，沒人在乎。

今天，明天，後天都有可能會死，城中充斥着酒精麻痹的心髒和無暇思考的大腦。

姜薇沒聽懂什麼是過江龍爪泡出來的杜萼酒，隻當是對的暗号，心說這商隊怎麼搞得跟□□一樣，各種外号都來，現在就差個上山虎了。

她目光掃過那些巨大的酒桶，不禁猜測哪個酒桶後面會是一條暗道。

至于暗道盡頭的房間裡，左青龍右白虎，帶着墨鏡的花臂大佬正陰沉着臉等他們，四周列隊站滿小弟，看誰不爽就給誰一卡牌。

直到帶路那人停在了一扇雕着五爪金龍的紅木門前，在門上拉環扣了三聲。

姜薇屏息凝氣，等待見證奇迹的時刻。

“四位裡面請，這是你們提前預訂的包房，祝玩得愉快。”

那人比了個手勢，臉上忽然綻開燦爛的傻叉一樣的笑容，打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

姜薇忽然明白了過江龍爪泡的杜萼酒寓意，一個包房要不要說得這麼神秘兮兮，真服了。

那扇刻着五爪金龍的紅木門旁還有另外兩扇門，一扇刻着上山虎，一扇刻着白頭雕。

溫壹和灰豹面面相觑，都有些繃不住，黑蛇千裡迢迢發來的信件中隻有這一句話，他倆難得的站在一條戰線上研究了半天，從各種卡牌組合到商隊暗語，最後還是沒能參透。

來的路上因為實在聽不明白上級暗示，一直緊張兮兮等待老大的批鬥，結果就是個包房名稱？

敢情黑蛇無聊透頂逗他倆玩兒呢。

但就在那引路人往外拉開門的時候，兩張卡牌忽然淩空飛來，自那縫隙中，一前一後，擦着他倆的側臉就過去了，在身後的牆面上釘死，卡牌大半都沒入其中，足見其力度有多大。

再近上幾寸，半張臉皮都能給削下來。

“你倆路上夠墨迹的，整整誤了兩天，這麼久了不見人，老子以為屍體都被野狗啃幹淨了。”

嗓音極沉，帶着點嘶啞的男音從門後傳來，但那聲音渾厚，帶着山一般的威壓。

姜薇看見溫壹的右臉有血痕浮現，緊接着便有血珠子滾了下來，他剛剛根本沒來得及躲，也或許是根本沒打算躲，不然後果可能更嚴重。

灰豹倒是沒有遭皮肉的殃，但面上的表情也十分難看。

溫壹沒有舉手去擦拭臉上的血迹，隻是開口解釋“路上有點突發事件，所以耽誤了兩天，是我的問題。”

“說得輕巧，你的問題。那你知道身為副隊，商隊整整損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是什麼責任嗎？”

内裡又有聲音呢傳來，尾端帶着質問之意。

“我該說你辦事不力，還是該說你借此機會往自己身邊塞人？”

話鋒一轉，姜薇忽然心底一涼。

她察覺到溫壹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像是未曾預料到黑蛇會突然整這出。

明明擴招流程都走完了，也是征得其同意，怎麼會突然拿這事做文章。

難道黑蛇察覺到了什麼？

有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動靜很大，像是有人故意将杯子一擲。

黑蛇的脾氣太過于陰晴不定，别人摔杯為号是要動手，他摔杯子是叫他倆别再廢話趕緊進來，再磨磨蹭蹭腦袋分家。

一張矩形長桌豎向放置，長桌終點坐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