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像是意識到了自己語氣中飽含的不屑,聲音陡然增高,語調誇張“哇哦好棒!”
好....好假哦姐,比起沈知意的明面嘲諷,你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西洲妹妹,讓我來指導一下你,什麼是真正的破陣。”虞蘅笑盈盈的聲音再次傳來。
“媽的蒼狼你在幹什麼!你牌呢!”黑蛇帶着憤怒的吼叫從遠處傳來。
他一回頭就看見了滿地的屍體,灰豹的屍體也在馬車上挂着,蒼狼縮在塊石頭後面擺弄火箭筒,在密集的攻擊中頭都探不出來。
論突然發現隊友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還有一個在夢遊的感覺。
溫壹倒吸一口涼氣,就在剛剛,他發現“鏡像”失效了,不是單張問題,是全組失效,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
他本來四處尋找灰豹那副牌,卻發現宋西洲再次鬼祟地從旁邊的巨石後探出了頭。
她像是在尋找四周有沒有目擊者,在确認隻有他一個觀衆後詭秘一笑,做了個口型。
躺好喽,姐帶飛。
風銷雪止凜霜散,斬盡春風破玉門!
以宋西洲為基點,周圍風聲有一瞬間的靜止,接着便有萬馬齊喑之聲,铮铮然如巨劍出鞘。
一排石盾盡數碎作粉塵,接着狂風再卷,石礫轉作彈雨,箭雨驟停,白雪皚皚中有潑天血霧綻開。
劍來八百裡雪走,一式斬千秋!
溫壹怔怔地望着眼前這一幕,宋西洲立于簌簌雪中,雪片貼在她柔軟的發上,簇簇如山茶。
接着她突然朝他跑來,眼睛亮晶晶的,一路都在尖叫“二當家好帥!”
然後将一副卡牌塞在他手裡。
姜薇裝了個大的,被自己帥得合不攏嘴,是在墓碑上刻二維碼一掃就能反複觀看的程度。
終于理解大家為什麼都搶攻擊位了,好爽。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完啦!他要徹底愛上你啦~”虞蘅捧心。
“作弊吧….”沈知意無語。
“喲喲喲~你行你上。”虞蘅駁他。
石盾碎裂,後面的東西被碎片穿透,千瘡百孔,血霧彌散,是他們最開始看見的那些生物。
那些龐大的類人生物。
或許是因為牌陣運轉的原因,兩個空間交疊,他們進入了這些類人生物的狩獵現場。
足有兩米長的弓散落在地,剛才那些長矛般的箭矢就是因此而來。
其間并沒有最開始他們見到的人頭燈籠,仿佛這一批是單純的狩獵者,那提燈籠的那批,是什麼,探索者嗎?
他們在探索什麼呢?
經此一役,商隊損失慘重,零星的人馬已經不足以支撐大批的辎重。
黑蛇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根皺巴巴的煙點上,看那些貨物被丢棄在黑色的荒漠中。
還有無人掩埋的屍體。
狩獵者死亡,但那些巨型生物還在荒原中移動,商隊如螞蟻般穿梭其中。
他們行走得有些漫無目的,地圖上顯示的下山點遲遲未見。
黑蛇像是被時間磨平了棱角,在看到一模一樣的山脊一線天時,他沒有再罵髒話。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走上前解開褲帶對着山谷撒了泡尿。
姜薇别過臉去。
果然,又繞回來了。
小嵌套和大嵌套,兩個圓圈疊在一起。
山脊對面,又亮起了瑩瑩的火光,甚至越聚越多,遠望如夜晚漫山遍野的螢火,幾乎要分不清到底哪裡是來處,哪裡是歸途。
這次,那些東西并未立即過來,它們亦是沉默不語,燈火明滅間虛幻如夢。
姜薇忽然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它們也被困在了這裡,這裡早就不是它們的時代,沒有花,沒有樹,沒有水,等到獵物因為食物匮乏死去,它們也會死去,于是循環往複,它們提着燈籠,走進缺口的時候,是在尋覓出去的路。”
她沒有特定地在問某一個人,呼嘯的風雪中,她想起了那個漫無目的遊蕩了六十年的自己,在早已不屬于她的時代裡迷路。
須臾,它們将手中的燈籠一盞盞扔下山谷,火光流星般滑落,然後,跳起了舞。
燈火滑進山谷時,瞬間燃起連片的沖天火光,烈火間不是白骨噼啪作響的開裂聲,而是嬰兒一樣的呓語,慢慢地,是少年的呢喃,再然後,是巨人低低的嘶吼。
谷中白骨開始翻滾,有什麼東西,要從谷底爬出。
那根橫亘崖壁的巨大腿骨消失了。
對岸的山在坍塌,灰色的天幕中有黑色的月牙滑落。
一隻巨大的手臂橫亘而出,舉着黑色的巨鐮,那是一個山一般的巨人,自白骨堆中複活,他要去摧毀正在運轉的時間牌陣。
那些狂亂的舞者跟着巨人轉身,要去往他們來時的方向,最開始的缺口處。
小循環的内層牌陣被他們摧毀,大循環的外層牌陣就輪到了它們。
它們要徹底摧毀時間牌陣,擺脫這一切的束縛,于它們而言,是重生,因為它們本不屬于這裡。
但于他們而言,是災難,因為他們本就屬于這裡。
一塊塊黑石被砸碎,大地上出現巨大的裂縫,綿延萬裡,每砸碎一塊姜薇的心都在顫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心疼。
她在心疼老師的心血,還有,日記中五分之一的概率,到底是什麼?
她驟然起身,沿着山脊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