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外面下了一場大雨,雨水噼裡啪啦打在房頂上,順着屋檐落下,雨水淅淅瀝瀝的,偶爾還有雨後青蛙的鳴叫聲和遠處牛羊的聲音,林伽儀莫名覺得不安。
電視劇裡都什麼情況來着?發生大事的夜晚,都是這樣,大雨傾盆。
齊鶴連也沒睡着。
他總覺得有混亂的聲音往耳朵裡鑽,但林伽儀沒反應,他怕說出來會讓林伽儀擔心,便閉着眼睛,盡量忽略那喋喋不休的聲音,把關注點從聽覺轉移到觸覺。
懷裡的人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源源不斷地傳來溫度,讓他心安了些。
“阿連。”林伽儀往齊鶴連懷裡鑽,“晚上下了雨,出去的路會不會不好走?”
夜裡下了雨,地會變得泥濘不堪,就算他們背着行李,能走出村子,車也可能會陷到泥地裡,沒辦法從村口開到水泥路上。
齊鶴連點頭:“具體得看路上的情況。等天亮了,我先出去看看,要是好走,我再回來帶你一起。”
“好。”林伽儀想了想,“阿連,我剛才在想,如果我們現在就去西川,會怎樣。”
畢竟林伽儀無法保證雅瑪拉加的話是否可靠。
為什麼現在不是時機?如果現在去了,會遇到什麼,無功而返嗎?林伽儀想,總會有所收獲的吧。
“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再去找一趟雅瑪拉加,找他問清楚。”
林伽儀想了想,搖頭:“他們總說,凡是講求一個因果,追求一個機緣巧合。可什麼是因果,什麼是機緣巧合呢?他們總說,上輩子的果是這輩子的因,可是這一輩子沒有上一輩子的記憶,為什麼要承擔上一輩子的果?”
齊鶴連順着林伽儀的頭發,把人往懷裡帶了帶:“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可能要真正到了某個節點,才能想清楚這些所謂的因果報應。伽儀,我覺得那個雅瑪拉加是有點真本事的人,我們不如就聽他的,等你覺得時機到了,再去西川。”
“也好。”林伽儀索性側起身子,一隻手越過齊鶴連,捏了捏他有些消瘦的臉頰,“從現在開始,是我們的時間。”
“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過去,都是我們的時間。”齊鶴連掖了掖林伽儀背後的被子。
林伽儀忽然坐了起來,齊鶴連不明所以。
“怎麼了?”
“我好像聽到了敲門聲。”
齊鶴連豎起耳朵,從逐漸被忽略的木魚敲擊聲中隐隐約約聽到有木門被輕輕叩響的聲音。
齊鶴連起身下床:“我去看看。”
齊鶴連将門打開一條小縫,房間裡微弱的光線透過去,在讓旺臉上劈開,她的臉一半在光裡,一半在暗處。
“讓旺?”
聽到是讓旺,林伽儀也起來,把跪坐在地上的讓旺拉起來。
“讓旺,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讓旺看了一眼林伽儀背後站着,臉上不是很好的齊鶴連,又看向林伽儀,咬咬牙,小臉擡起來盯着林伽儀:“姐姐,我有事情想和你說。”
“好。”
林伽儀起身要跟出去,被齊鶴連拽住。
“你和讓旺在房間裡說,我在門口等着。”
齊鶴連提了把椅子過來,就在門邊坐着,能聽到房裡有人在小聲說話,但聽不清具體的内容。
外面還在下暴雨。
窗簾沒拉上,窗戶也開了道縫,有雨從縫隙裡鑽進來,減在地上。
齊鶴連起身去關窗,路過抽屜時,順便拿起未開封的煙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她不喜歡香煙的味道。
因為她不喜歡,所以他以前從來不碰香煙。隻是後來找她、想她的時候,會忍不住找些東西麻痹自己,比如香煙和酒精。
後來找到了,他就再也沒碰過了。
客廳牆上挂着一張日曆,是剛住過來的時候,彪哥帶回來的。彪哥說,過日子怎麼能沒有挂曆?
日曆整體看上去灰蒙蒙的,下面密密麻麻的是十二個月份,上面是一張寺廟廢墟的圖片。
寺廟的頂已經不見,隻剩三面牆上的佛像和殘敗的拱門,拱門旁邊長滿了一束束花,像玫瑰,又像山茶。
讓旺坐在床邊,看着林伽儀,有很多秘密想要告訴她,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林伽儀安撫性地摸了摸讓旺的頭,溫和道:“讓旺,别着急,慢慢說。”
讓旺咬咬牙,把事情一兜子全說了出來。
“姐姐,我是他們選定的明妃,本該幫助他們完成灌頂儀式。但儀式開始前不久,我逃了出來。”
林伽儀點頭:“我知道。”
彪哥說過。
如果不知道讓旺的來曆,林伽儀再不在乎,也不會讓人把讓旺留下來。
“為了給我争取逃跑的時間,需要有人代替我被關在房間裡,那個人,是我的阿古。”
“阿古?”
“就是我的叔叔。”
林伽儀忽然想到了沽珈山的鬼新娘黃秋歌和把她們帶進天坑底下接天寨寨主。
這兩件事之間好像的确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讓旺不知道林伽儀在想什麼,繼續道:“關押我的地方,叫摩诃寨。”
林伽儀的手一抖。
摩诃寨?
摩诃寨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為什麼一直陰魂不散?雅瑪拉加、沽珈山、無道堂、樂天酒吧的秦知尋、方祈安,他們都和摩诃寨有關,現在就連讓旺也和摩诃寨有關。
更麻煩的是,林伽儀完全不知道摩诃寨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彪哥在沽珈山的摩诃寨找到了救人的辦法。還有上次在那楞的摩诃寨,兩個僧人看上去都很普通,可是那鐘下面的是什麼,井下面的又是什麼?他們是壞的嗎?可如果是這樣,雅瑪拉加也是摩诃寨的僧人,他又是什麼人?彪哥和雅瑪拉加是老相識,或許他知道一些林伽儀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