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男剛送走買家，轉身看到不務正業的一對男女，惡聲惡氣地擺手趕人，“哦我的天呐，你們倆什麼都不幹，還在這裡聊天？”

“去别處幫忙吧，我這不需要你們。”

“走了。”

軒恪擡手拉着試圖解釋的尹珍寶離開，頭也不回。

再看其他玩家，除了試圖獲得成就努力工作的唐溪，和富二代敗家屬性加持的太歲，其餘人做起這份工作來，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唐溪正和試圖砍價的買家據理力争，“這個價格已經很劃算了，筆觸和色彩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

“可是我之前買的就更便宜啊。”買家不依不饒地指着那副二次元平塗，眸中似有不解。

穿着寬大短袖的女孩忍不住詢問：“您好，請問您說的那些畫，是在哪裡買的呀？”

“AI繪畫啊，”買家回答，“作品質量都差不多，你憑什麼就賣的這麼貴？”

此話一出，就連打下手的許茫生都看不下去了。

“你是說那些靠剽竊拼湊起來的屍塊？”

買家被他吼的一愣，和那雙非人的豎瞳撞上，忍不住後退幾步，說着就要離開。

“愛賣不賣，實話實說而已，我隻管買畫，哪還管你們這些藝術不藝術的。”

唐溪眉頭攢在一起，沒接話，看着那人離去。

“小緣姐姐，”女孩停止吆喝，叫住面色不虞的唐溪，“我的畫真的比不上那些工業制品嗎？”

後者當即回答：“不要否認你作為人的主動性。”

許茫生看向唐溪，似乎從未見過她這副嚴肅的樣子。

在他的印象裡，眼前這個人，一直都是率真正義的，不屑于說教和打壓，永遠行動先于話語。

唐溪接着說，“誠然，高科技産物會更加高效便捷，可那些作品依舊是冰冷的，沒有故事和溫度的。”

女孩若有所思地看着整片場地，以及早已走遠的買家，臉上重新挂起笑容。

那你又如何看待我們？

許茫生扶着畫闆，和不遠處的軒恪視線交彙，從對方眼裡看出同樣的疑問，又不約而同挪開視線。

“如果它們産生了自我意識，你會怎麼看？”

不大不下的聲音傳來，足以讓周圍的人群都捕捉到。

唐溪突然頭皮發緊，四面八方傳來的審視和窺探感傳入腦海，她訓聲望去，發現提問的人是軒恪。

嘈雜的人群安靜了一瞬，又很快熱鬧起來，窺探感随之消散，仿佛那一切都隻是一場錯覺。

唐溪垂眸笑了，那部早已失去作用，功能顯得有些累贅的手機被她攥在手心，

“萬物有靈，衆生平等。”

她沒有過多解釋，轉身投入另一片場地工作。

[您的指令已生效，扣除600點精神值。]

買家和藝術家的糾紛依舊在繼續，卻又有什麼東西悄然發生變化。

“啊，這幅畫我見過，”一名買家說道，“前陣子很火的AI繪畫，就是在模仿你的風格吧。”

女孩誠惶誠恐，她抵觸發聲，甚至被指責剽竊雷同了這麼久的作品，竟然意外收到陌生人的認可。

“啊，啊，是的。”

“要我說，他們掙錢的嘴臉确實有點太難看了，産權意識有待加強啊。”

買家挑了副畫離開，女孩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尹珍寶湊到唐溪身旁說着悄悄話，“小緣姐，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啊？那些買家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了？”

“是觀念，”唐溪輕聲回答，“我向所有NPC發送了一則訊息，内容是：AI繪畫的來源。”

廣告彈窗一樣短暫的指令不足以影響整個副本，所以要交付的代價不高，可效果顯著。

觀念的力量就在于此，有人引導消費，自然有人警醒，有人引導侵犯權益，也就有人維護。

唐溪摩擦着手機外殼。

總覺得，她似乎掌握了權限的正确使用方式。

直播間外的觀衆一片嘩然。陳君望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光幕上的女人，手指輕敲桌面。

也隻有她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但也隻有她，才能完成那件事。

夜幕降臨，副本結束。那些嘔心瀝血的驚世之作并未售賣一空，卻依發揮了它們應有的價值。

至于那些死去的，離開的，得到的，都被矽基材料記錄在冊，脆弱又永恒。

[恭喜所有玩家成功通關副本“藝術殿堂”，檢測到玩家整體水平顯著提高，現開啟淘汰賽制，請所有玩家再接再厲，積極通關！]

機械音再次響起，新的副本提示随之趕到。

這次失去了慣例的三十秒傳送時間，玩家們也沒來得及查看獎勵與收獲，紛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