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發的小姑娘被黑壓壓的鐵影軍簇擁着,負手高高蹲坐在一具鐵影盔甲之上,那鐵影盔甲四肢扭動,在她手心緊握的短刃下撲騰出陣陣沙塵,最後歸于平息。
握着短刀匕首的指尖微微泛白,她看不到背後刀刃刺入的情況,隻能從身下颠簸掙紮的劇烈程度來判斷他是死是活,風将她披肩的長發揉亂,看不全周圍對準自己的槍口。
一時間,耳邊盡是父親模糊的教導,騷亂中她合上雙眼,微微揚起下巴,想象自己正騎乘于猛獸後背,在座下徹底安靜後,手腕猛地發力,旋出血刃。
隻是不出意外的,血刃上半點紅色也沒有,隻有渾濁的黃色,如夾雜泥沙的河水,從傷口中湧出。
她是怎麼做到的?
所有人都在震驚,艾爾西是怎樣刺穿密不透風的特制盔甲時,唯有砂金面不改色,仿佛一切早有預料般地微笑着。
艾爾西再睜開雙眼,光下無數槍口懸于眼前,黑洞洞的透着硝煙味。
她已經見過、聞過許多了,倘若這就是她短暫人生的結尾,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距她一步開外的黑色貨币幽幽泛着光澤,先前掙紮間不小心被抖落在地,此刻已經半截埋進沙裡,靜靜躺在鐵影軍腳邊,連同被折斷的福玻斯花莖,一齊頹喪。
自打這群血腥暴力的壞人踏上路克斯的土地開始,艾爾西就沒再睡過一個好覺,環視周圍的一切,她覺得這樣的日子太漫長了,漫長到泥土變黃沙,骨肉皆散盡。
可正當她決心接受命運時,所有人慌亂驚恐,她垂頭看向自己,居然周身散發着淺淡的金色光芒,彈丸無傷。
無人在意處,砂金遠離亞瑟的那一側,手腕翻動。
簇擁着艾爾西的鐵影軍彼此對視,齊齊後退兩步,也有不信邪的繼續扣動扳機,卻仍然不能打穿能層金光。
砂金會心一笑,身旁的亞瑟卻早已沖了過去。
但為時已晚,埋在黃沙下的籌碼“砰”得一聲炸開,波及之大,連站在最遠處的砂金都要擡手護住自己的臉。
沒等所有人站穩,忽然天搖地動,好像這一聲爆炸打開了地下的某處入口,所有人不受控制地随流沙漂浮、旋轉,朝下墜去。
黃沙漫天,卷起巨浪。
最終,許多鐵影軍就此越陷越深,仿佛化身沙盤中的玩偶,哀嚎着被其吞入腹中,不見蹤影。
亞瑟随手揪住身邊一個被困士兵,按住他的肩膀,拼力從旋渦中掙脫,下一秒迅速反應過來,擡槍憤然對準砂金,直抵他胸口。
“你們是一夥兒的。”
隔着輕薄光滑的絲綢布料,砂金先是身形一顫,随即擡起一隻手,像變魔術似地從掌心亮出一枚黑色籌碼。
“困獸猶鬥,怎麼能怪在我身上呢?”
金色的兩點從他手心擲出,借着黃沙攪亂視野的時機,亞瑟捂住盔甲頭嚎叫一聲,栽倒在地。
原來黑壓壓的一片鐵影軍,已經在黃沙中所剩無幾了。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心,艾爾西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放棄與沉重又無處不在的沙土對抗後,又不知過了多久,她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連壓迫着胸腔的那股勁兒,也奇迹般地消失了。
随着猛烈的巨咳幾聲,她睜開眼,周圍竟然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不知道是不是吞了許多沙子,這會兒隻覺得唇幹舌燥,顧不上害怕,兀自雙手撐着爬起來。
“有人嗎?”她的聲音沙啞顫抖,“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流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