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嵘年紀尚輕,做事開頭都有幾分氣概,但如何把這份氣概貫穿下去,收好尾,他的閱曆和能力都還不夠。
他意識到還應該做點什麼才好,直接撒手不管有些對不住人,但具體該怎麼做才能既不讓母親生氣,又保全自己在宋瑤面前的形象,覺得很難辦。
賀嵘自責内疚了兩日,索性撂開手,安慰自己,順其自然反而是不引起母親關注的最好辦法,這應該就算保護了宋瑤。
至于宋瑤一個弱女子,如何在舉目無親的鄂州城中生存下去,賀嵘想,她那樣美貌那樣機靈,總會有自己的辦法。
他在鄂州徘徊三日,無意中聽聞宋瑤已有落腳之處,便安心南下。
宋瑤當掉了賀嵘的玉簪,租了一間房落腳。
她此時的鄰居也是房東,是一對年過六旬的老兩口,兩個兒子都在軍中,宋瑤承蒙他們照應,在他們茶鋪中做些洗洗涮涮不露臉的事,才順利在鄂州活下來。
時光荏苒,轉眼夏去秋來。
老兩口喜歡宋瑤品行端正、勤勞肯幹,又生得一副好樣貌,便發揚老人家的餘熱,開始熱情地給宋瑤網羅年輕小夥子。
老婆子說:“可惜咱倆兒子都定了親,那時候忒急了。”
老頭子說:“這丫頭太俊,咱家那倆傻兒子養不住。”
老婆子不懂。
老頭子說:“姑娘太好看是好事也是壞事,要是家中有權有勢,那就是好事;若是生在沒權沒勢的人家,太招眼就是招禍。這丫頭難就難在這兒,得找個又狠又硬的角色,才接得住!”
老婆子想了一圈,問:“咱認識的人裡有這樣的麼?”
老頭子老神在在地一笑,說:“有!豆腐劉會就是。他學過武,性子硬,你看咱周圍有敢惹他的人麼?而且他們家是軍戶,馬上就要征兵,說不好還能進到軍中去,就算掙不到一官半職,對我們也還是有好處。”
老婆子一想,還真是,當即佩服得在老頭子臉上啃了一下,兩口子哈哈笑起來。
老兩口中的豆腐劉會是這條街上唯一一家賣豆腐的小哥,年方十九,與寡母相依為命,是個憨厚的勤快人,過日子還是不錯的。
秋高日爽的一天,宋瑤提着籃子跟在老婆子身後,去買豆腐。
一到豆腐坊前,老婆子朝宋瑤擠眉弄眼,宋瑤掩嘴好笑,往屋内看去,裡面隻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們,人高高壯壯,肩平背寬,不像個小買賣人,倒像個捉刀的武夫。
老婆子低聲耳語:“這個就是劉會。”說完誇張地清了清嗓子:“喲,今兒豆腐就隻這麼點兒了?”
劉會轉過身,手裡正擇豆子,見到老婆子,笑了笑,道:“今兒王府裡要得多。”
老婆子聞言笑道:“你這生意倒是做得,反正有固定主顧,不愁賣!”這話是說給宋瑤聽的。
宋瑤借機在一邊細瞧,見他生得濃眉大眼,面相端正,十分有男子氣概,心下滿意,害羞一笑。
劉會轉頭看見宋瑤,登時一雙大眼瞪得圓滾滾的,手裡還在篩豆子,内心的震驚表現在了手上,篩的這下用力過猛,嘩啦一聲,一盆豆子天雨散花全抖在身上了。
劉會灰頭土臉從豆子雨中跑出來,眼睛看着宋瑤,腦子有點兒發蒙,說:“媽媽,您來了。”
宋瑤也噗嗤一笑。
老婆子到底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沒見過,一看劉會宋瑤的樣子,霎時笑起來,知道這事成了!
宋瑤買了豆腐回去,打開豆腐包,才發現兩塊豆腐中貫了一根金簪,雕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十分好看。她先是好笑,沒想到那劉會看着呆呆的,卻有些小心思,而後覺得不妥,這樣貴重的禮物,怎好這樣收下。
她把金簪放在懷裡藏好,等吃了晚飯,天麻麻黑的時候,到劉會家還簪。
劉家豆腐坊已關了門,能聽見裡面正有邊收拾邊說話。
一個女人說:“女人長得漂亮都靠不住,娘給你說的這個是個秀才的女兒,知書達理,而且有兩畝田做嫁妝。”
“娘,你退回去,我不要。”這是劉會的聲音。
劉母又說:“人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這還沒娶呢,就沒了娘,可見這女人是個妖精,把你給纏住了,你不去,我去,我去找她。”
宋瑤準備敲門的手舉在半空。
“娘,您别說風就是雨。是我想娶宋瑤,你去找她幹什麼?是我死纏爛打想把她娶回家。您要是去找她,我就一輩子打光棍,誰都不娶了。”
“你敢!”
“本來就是,我想娶,您不想,這是我們母子的事,幹人家什麼事。你這去找她不是難為她麼?你讓人家姑娘怎麼辦?讓人家知道了,傳出去她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