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桢領了督軍的名頭,其實隻是挂個名,每日想方設法找樂子,軍務自有經驗豐富的詹飛揚、吳恪一幹将軍處理,想來是十分妥帖的。可今日所見所聞,讓他震動了。從前他未曾留意身邊的平頭百姓,在他看來,這些人就跟會說話的牛馬一般,任憑驅使,沒想到他們也有眼睛,會去看;也有耳朵,會去聽;還會思考取舍。若所有的人都想着投奔楚國……
李由桢目光又落到空蕩蕩的算命攤子處,忽然萌生個念頭,對青藍說:“走,咱們去朗州。”
“啊!不是今日去鄂州嗎?”青藍吃了一驚,顯然自家殿下是受了剛才那事的刺激,想去查探敵情。可朗州在楚軍控制之下,若殿下身份暴露出了岔子,事兒就大了。
李由桢向來不怎麼聽勸,此時已上了馬,調轉馬頭朝西去了。青藍心下着急,忙讓一個口齒伶俐的親衛回嶽州城送信,自己跟上李由桢。
朗州城在嶽州西南,李由桢一行在路上換了衣帽,将近傍晚時分到了朗州城下,此時城門已關,他們隻得在城外找個村莊農戶家過夜。好在此時朗州城新來的将軍孫良重金招兵,周遭有不少想來投軍的人借宿。
次日一早,衆人整理完畢。李由桢沒再做主,由一個有獨自出遊過經曆的親衛出面給農戶談住宿的價錢,掩人耳目的借口也交給了他。在這些方面,李由桢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這幹貴胄子弟的不合時宜,索性不再插手。
招兵的攤子就設在城門外空地上,等李由桢他們到時已排了老長的隊。見狀李由桢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一邊是嶽州兵強搶兵丁逼得人逃走,一邊是這麼多人主動投楚軍。心緒繁雜地被親衛擁在人群中看招兵告示。
“入伍即一兩銀子,會兵器者二兩,水性佳者二兩,鐵匠三兩,騎兵五兩……”
“騎兵這麼值錢啊!”圍觀的人感歎。
“北邊都騎馬,自然騎兵精貴。”
“早知我也學騎馬射箭了!”
“窮得馬都買不起,還騎馬,回家騎你家堂客去吧……”
衆人哈哈大笑。
李由桢一聽,莫名其妙的好勝心又起來了,說:“我們也去應招看看,看咱們到嶽州軍中能當個什麼官兒。”他心說輕而易舉也能弄個騎兵頭頭吧,等到衆人被他不凡的騎射功夫折服,再不屑地揚長而去;或者組建一支騎兵,讓楚國出錢出力,再一股腦帶回大周去......李由桢設想了一下那時的場面,覺得很舒爽。
于是他們一幹人都去報名應招騎兵。
李由桢昂首走到招錄攤子前,剛要上馬,結果中間的考官道:“不錄。下一個!”
李由桢問:“為什麼不錄,我都還沒上馬!”
考官睨他一眼,不耐煩地說:“臉太白,不錄!”
???
李由桢被這個回答震驚了片刻,還沒回過神,就聽考官道:“下一個也不錄!再下一個!”
同樣被拒的是青藍。
青藍問:“為什麼?”
“嘴太大,不錄!話多。”
!!!
“我都沒開口!”青藍眼睛都快氣歪了,義憤填膺地說道:“你這樣瞎搞,能幫楚國錄到好的騎兵苗子嗎?能訓練出一隻英勇善戰的騎兵隊伍嗎?對得起主将的信任、人民的期待嗎?對得起朝廷的俸祿嗎?啊?......”
“來人啊,這裡有人鬧事!”那考官根本不理他,轉頭喊人。
李由桢原本也氣,可聽到青藍被拒的原因,頓時覺得自己被拒的原因還不錯,看有兵卒聚過來,鬧開了面上不好看,趕緊拉着青藍走了,他還安慰青藍“不要同那人一般見識,他是嫉妒嘴沒你大。”
兩人互相寬慰了一會兒,卻聽身後一陣歡呼。
“孫将軍任命高敢為哨官!”隻聽那考官高聲唱到。
是今日招兵第一個給了官職的。
李由桢和青藍一聽,趕緊到人群中去找,原來大頭的大名是高敢。尋來尋去,果然在已招錄的新兵中找到了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朵的大頭,想來是大頭得了信趕來了。
這就很氣人了。
李由桢也懶得跟大頭相認,轉頭擠出了人群,不料還有不少人往裡擠,饒是有青藍等人幫忙,也擠出了一身臭汗。
初春的天氣多變,昨日晌午還有寒意,今日太陽才出來,已覺得暖融融的,這一番折騰,越發燥熱。
李由桢騎在馬上回望,目光從喧鬧的人群移到着高大堅固的朗州城東門城牆,牆上還能看到幾處新磚,顯然是被火炮損毀後又修補上的。他不由得蹙了蹙眉,暗下決心:一定要奪下此城,活捉孫良,一雪‘此’恥!
李由桢見此時城外紛亂,可城門緊閉,城頭上士兵往來,俨然有序。他知是難以混進城去了,隻好帶着人繞城查探。
朗州城六個城門,上南、下南、平南三門皆臨沅江,沅江水闊,今年汛期來得早,此時江水洶湧。周軍以騎兵和步兵居多,水戰本就不行,從水面攻城幾乎不可能。
李由桢朝北方遠眺,那裡是陽山,隐約能望見起伏的山脈,看高度好像并非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