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棂,你又遲到了。”
周棂哼着小調前腳剛踏進辦公室,一聲格外幽怨空洞的怨怼迎面襲來。
“哎呦!煙煙,這是什麼新潮流妝扮嗎?”周棂擡眼,看着一臉死意,形如枯槁的柳煙煙,沒忍住調笑道:“頭一次見把煙熏妝畫在眼袋上的。”
“那是老娘的黑眼圈!!”柳煙煙捂着臉哀嚎。
自七月初一到現在,整整三天時間裡,一直忙于登記處理鬼節當日魂魄回陽間探親申請。這一年中最忙的時刻,好死不死周棂還帶着楚青寐到人間處理惡鬼異變,搞得她和孫政二人都沒走出過辦事所的大門,日以繼夜地撲在工作崗位上,真是比牛馬還不如。
周棂壞笑着豎起大拇指,“不錯不錯,以後要是有小屁孩魂魄在所裡不聽話耍賴,就靠你打扮成這樣出去吓唬他了。”
柳煙煙抄起桌上的訂書機惡狠狠地朝他扔去。
周棂靈活閃過,大搖大擺地走到沙發上坐下,在屋内巡視一圈後,翹起二郎腿道:“我也沒遲到多久吧,另外兩位男同胞們不也沒來。”
柳煙煙翻了個白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她走向堆滿文件和雜物的辦公卓,手從底下一撈,變魔術一樣帶出一個人來,黑色的超厚鏡框斜架在雞窩一樣的頭發上,身子綿軟無力地靠在她身上,眼睛緊閉着,不知是死是活。
“孫政在這呢。”
柳煙煙數了下“一二三”,蓄起力像扔垃圾一樣把手裡人甩在椅子上。
“怎麼了這是?”周棂見孫政眉頭緊緊絞在一起,面如死灰,擔憂地問。
“沒事,工作強度太大,暈過去了而已。”柳煙煙很是平靜,擡手将孫政臉上錯位的眼睛扶正,接着俯身湊到他耳旁,音調猛然調高:“醒醒了!”
孫政整個身子猛地哆嗦一下,差點從椅子上滑落,幸好柳煙煙在旁将他按住。
“煙煙,我好像出現幻覺了,我竟然看見周處長在辦公室裡。”孫政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鏡,剛一蘇醒,立馬進入工作狀态,雙手機械地在鍵盤上飛速擊打着,隻是臉色有些呆滞。
“孩子這種精神狀态已經多久了?”周棂扶額沉思。
“昨天晚上開始就這樣了。有的時候昏過去了,手還能寫報表。你必須要好好補償我們。”柳煙煙說。
“放心吧!組織不會忘記你們的付出的。”周棂踢着正步上前,将手搭在柳煙煙肩上,神色堅毅地沖她點了點頭。
柳煙煙木着臉把他的手拍下,從兜裡掏出煙點上,猛吸一口,臉色才緩和過來些許,埋怨道:“楚青寐也早早來了,在前台安排魂魄登記。大家都忙得很,就你這個懶鬼日上三竿了才到!”
周棂滿臉堆笑着解釋:“你有所不知,我是一直在地府挨閻王批鬥,這些老頭子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我頭都大了,好不容易抽身,就馬不停蹄趕過來。咱們共事這麼多年,你還不了解我?哥可不是偷懶的人!”
柳煙煙問:“他們又為什麼批鬥你?”
周棂擡頭望天,“因為喝酒。”
柳煙煙:“……”
“我在你身上滅煙頭你信不信。”柳煙煙眼神含刀。
周棂伸着脖子在屋内四處亂瞟,生硬地轉移話題:“我乖女兒呢?想死我了,乖乖!快出來讓爸爸親親。”
“啧啧啧”地喊了半天,一隻肥貓才從角落裡打着哈欠慢悠悠走出,黑白拼色的毛發蓬松柔軟,無視滿臉谄媚的周棂,徑直走到沙發處,肥碩的上半身擡起,兩隻前爪鈎住沙發側壁一頓狠撓,屁股随着動作左右晃動着,很是滑稽。
“狗剩!!放開那個沙發!都被你撓成波西米亞流蘇了!”柳煙煙一聲尖叫,想上前把貓抱開,卻被周棂攔住。
“不要幹擾孩子的天性。”周棂一臉慈母笑地看着貓。
“還有,不是說過不要叫它狗剩嗎?這麼土的名字。”
柳煙煙撇撇嘴:“你叫它乖乖就不土?”
周棂蹲在貓身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從貓的頭頂順着摸到尾巴處,“我怎麼感覺乖乖瘦了呢?是不是我沒在這些天它太想我了,所以沒怎麼吃飯?”
柳煙煙斬釘截鐵道:“并沒有。吃得很多。從沒見它找過你。”
周棂一把将貓強制性抱在懷裡,不住揉蹭,顯然沒把柳煙煙的話放在心上,“乖乖,爸爸也很想你。”
肥貓被他強制按住,大手随意在身上搓揉捏扁,終是忍無可忍,空中寒光一閃,周棂左手頓時出現三道血印,肥胖的屁股扭阿扭地蓄力,一個彈射從周棂身上逃開。
“好!”周棂看着身上的傷口,不怒反喜,看着貓毫無留戀遠去的背影,眼底盡是驕傲,“不愧是我女兒,出手就是快!”
柳煙煙不忍再看,怕周棂在她心中的形象越發低下,歎了口氣回工位繼續忙碌起來。
許茂排在長長的隊伍中,連等了三天,看着眼前的人頭攢動,依舊感覺望不到頭,急得活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站錯了隊,看着眼前緩慢移動着的人頭,許茂一咬牙,準備去别的巷子碰碰運氣,直接轉身要走,匆忙間不小心與身後來人撞了個滿懷。
二人相撞,對方紋絲不動,許茂卻像是撞在一團柔軟但富有彈性的棉花上,差點被彈出去。擡眼見見對方一身精煉緊緻的肌肉,這才明白為何。
那人劍眉星目,頭發剪得極短隻剩青寸,一臉正氣淩然之感。隻是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老頭背心,與氣質極為不符。
許茂暗歎眼前人神态出衆,雖穿着随意,但總有一股讓人諾不開眼的氣勢,竟一時呆住,直到對方一聲輕咳,才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不知覺間直盯着人家看了半天,許茂白皙的臉頓時血氣上湧,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低着頭連說幾聲抱歉,就要尋縫慌亂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