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棂哈哈大笑,見他除了臉上沾了些泥灰,身形有些狼狽外,并無明顯外傷,知柳煙煙嘴硬心熱,在地府增援趕來之前,隻他們二人,能将局面勉強控制住,柳煙煙功不可沒。
孫政還想說些什麼,楚青寐突然閃至,捏着他的衣袖将他抓在周棂胳膊上的手扯開,催促道:“叙舊的等會再說,眼下還是先跟趙之應商讨對策要緊。”
三人先後走進辦公室,在一衆鬼差中間,有一眉毛都花白的老頭,正腰杆筆挺地坐在桌前,手中所握之筆擺動之速快到閃出殘影,頭也不擡地在鋪得大開的卷軸上奮筆疾書,仔細羅列着周棂的罪狀。
周棂湊過去,探頭在桌前,念着他所寫之事:“周棂粗心自傲,行事不考慮前因後果,緻使惡人有機可乘,造成今日慘烈後果;私生活混亂,無視法紀,與女鬼糾纏不清…哇靠趙老頭!我什麼時候跟别人糾纏不清過,你這算夾帶私貨了吧!”
“哼。”趙之應胡子顫了顫,“我今天都探聽過了!一幫亡魂可都是親眼所見,你今早跟一位叫春紅的女鬼在櫃台前打情罵俏,還差點當場把衣服脫下來,堂堂鬼市管理員,在群衆面前有如此不堪入目的舉動,成何體統!”
周棂嗤笑一聲,扯過一張椅子在趙之應身前,大咧咧地坐下,長腿交疊,混不吝地翹着二郎腿說:“怎麼現在手越伸越長了,私下跟由我管理着的魂魄偷偷調查我不說,連跟誰笑着說了幾句話都要大作文章,會不會管得有點太寬了。”
趙之應一臉恨鐵不成鋼,“你不要以為脫離地府呆在這裡就能無法無天了,世間多得是想要有所為的人,也不乏能力出衆者,他們比你差的,也就是缺個能嶄露頭角的機緣!”
“太好了,拿去。換人。我樂得清閑。”周棂說得一臉堅定,甚至還有些期待之意。
趙之應被他氣得面容有些扭曲,臉上因歲月流逝引出的溝壑皺紋更深了些,他狠狠跺了一下腳,“你怎麼如此不通情理,眼下局面已經如此,還想把爛攤子留下來讓别人給你擦屁股嗎?”
“黑靈珠這等兇惡之物,竟在你眼皮底下傳遍鬼市,造成今日這種局面,你難辭其咎。”趙之應說得唾沫橫飛。
“擦不擦的,事情總要處理。”周棂整個身子後仰,舒服地靠在椅背處,英氣的面孔滿是倨傲,“你可以繼續念叨着,我什麼也不幹,就坐在這裡聽你從天黑說到天亮,反正事情一拖再拖,受損的也隻有地府,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周棂性格出了名的軸,别人越激他,他越是跟對方反着幹,須得順毛摸才能哄得他在不自覺間達成對方的目的,隻可惜趙之應沒有楚青寐那樣圓滑的頭腦,二人每次撞上,都是針尖對麥芒,非得互相傷害幾句不可。
“你!”趙之應忿然作色,枯木般的手在桌上狠狠一拍,震得桌上物品齊齊一顫,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身後圍着的鬼差們你看我我看你,聽着他們的争吵越來越偏離主題,卻因場面過于嚴峻,憋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心中暗自叫苦,還不如在外跟惡鬼厮鬥,也好過被架在這裡,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好。
孫政率先打破堅冰,不知從哪翻出個保溫杯來,倒了滿滿一杯滾燙的茶水,遞在趙之應身前,勸解道:“趙叔,眼下不是置氣的時候,周處長這月一直連軸轉着沒有休息,難免脾氣暴躁,您别跟他一般見識。”
趙之應有些渾濁的雙眸狠狠瞪了周棂一眼,才順手接過保溫杯,把脖子伸過去淺嘬了一口,登時将嘴巴閉緊,不再言語半句。
周棂湊近,見他眉頭緊蹙着,臉色有些發紅,看了半響,突然意識到什麼,捧着肚子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被熱水燙到舌頭了吧!哈哈哈哈哈,讓你話多!”
趙之應隐忍片刻,額頭青筋繃得快要将表皮撐爆,從懷中掏出一黑色物體,甩在周棂眼前,含糊不清道:“你還記得這個嗎?”
周棂收起笑臉,将物體拿起在眼前仔細查看,一個巴掌大小的黑匣子,内外都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隻用手觸碰着,就能感受到它内裡洶湧的邪氣,“這不是我上次帶回地府的黑匣子嗎?”
“嗯。”趙之應的舌頭總算恢複知覺,他看着站在角落沉默不語的楚青寐,意有所指地說:“這東西,你手下的員工,可是熟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