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恪把餐盤放在床頭櫃,單膝跪下去,讓自己能湊到傅淵逸面前。
傅淵逸臉頰燒得紅,大概是太難受,眉心擰得也緊。感受到盛恪的視線,傅淵逸緩緩睜眼。
四目相對,盛恪霎時啞然,又張不開口了。
傅淵逸自己起來,自己喝水吃藥,又自己躺回去,閉上眼。
他心裡難受,身上也難受。燒得呼吸發燙又急促,喘得急了還會嗆咳,斷過的肋骨便開始一刺一刺地疼。
他蜷縮着,努力想讓自己睡覺,又本能地抗拒睡覺,怕做噩夢。
輾轉間,身旁的床陷了下去。盛恪從身後圈了過來,将他摟住。
傅淵逸渾身都燙,整個上半身跟着呼吸一起一伏。
盛恪摟得緊,傅淵逸也不動。
“逸寶。”盛恪又喊。他以前隻在微信裡打下過這兩個字,後來再沒喊過了。
今天卻喊了三回,可他的逸寶不應他。
盛恪歎了口氣,束手無策地把腦袋抵到傅淵逸滾燙的頸段,低聲問:“真不把我當哥了?”
傅淵逸垂眸去看盛恪的手,盯着不眨一眼。
“還沒填志願呢,給個改正的機會,好不好?”盛恪問。
得不到回應。
“逸寶,是哥錯了。”
盛恪都沒辦法了。平時話不多的人,被沉默逼着開了口。
“我知道你最怕别人為了你不顧自己。但……你也得允許我放不下你。逸寶,我是擔心,擔心你病了疼了憋着不說,瞞我騙我。我盯不着你,要真出點什麼事我都趕不回來。”
“你讓我怎麼辦?”
盛恪收緊手臂,“你說你不認我當哥。可不管我倆還有沒有關系,隻要你是傅淵逸,就能牽着我。”
“傅淵逸。你就能牽着我。”盛恪低聲重複,“這輩子,都能牽着我。”
傅淵逸被盛恪掰着肩膀轉過去,他這次沒掙紮,頂着滿布紅血絲的眼睛和盛恪對視。
盛恪心疼地捧着他半張臉,“我沒不要自己的前途,學校、專業我都有規劃。但你是計劃外的。”
是令他混亂,教他束手無策的幹擾項。
“我要是知道會讓你這樣,我都不會提。”
傅淵逸吸着鼻子,嗡聲嗡氣控訴:“你是不會提,因為你已經打算好了,等填好了錄取了,再告訴我。”
盛恪再笨也知道這會兒打死不能認。
傅淵逸才不信他的。
“隻要你還要我,你說考哪兒我就考哪兒行不行?”盛恪卑微求和,“清華北大,哈佛麻理,考不上我複讀。”
傅淵逸壓了壓嘴角,嘟嘟囔囔:“還要出國了啊……”
盛恪咽咽喉,以為又說錯,立馬改正:“那國外的不去。”
“不離你那麼遠。你要想追過來,我就去接你。行不行了?”
幾秒沉默,盛恪又開口:“傅淵逸,你回答回答我,我沒哄過人,實在不會了……”
傅淵逸被他一闆一眼的語氣逗笑,一笑存在眼眶裡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盛恪給他擦着眼淚,溫聲喊他“逸寶。”
“嗯。”
“今晚和不和我睡?”
“不和。”
盛恪動作一頓,才舒開的眉又擰起來。
傅淵逸挺壞的,就是要盛恪急了,才慢悠悠地說出後半句,“我發燒,不跟你睡。”
盛恪心髒這才往下落回原位。
傅淵逸在藥效驅使下又睡了會兒。
中午盛恪給他喂了小半碗的粥。退燒後,傅淵逸的呼吸才緩下來,但一整夜沒睡,精力還跟不上。
下午又睡了很久,盛恪一直陪着他。
霞姨讓他也去睡會兒,盛恪說不用。
傅淵逸這次病完全是他惹來的,他不看着他好起來,沒法讓靈魂歸位。
蔣路來了消息,問他哄好女朋友了沒。
盛恪回答:我沒女朋友。
路路通:那那次和你親親抱抱舉高高的是誰?
1:我弟。
路路通:?
路路通:那你這次要哄的是……
1:我弟。
路路通顯然受到了沖擊,“正在輸入”了半天,也沒發來任何一個标點符号。
晚上,盛恪又陪傅淵逸看了一遍星際寶貝。
“這是第幾遍?”盛恪問。
“第八遍。”
從昨天到今天的第8遍。四年裡的第335遍。
看完,傅淵逸又起了燒。一開始燒到38度5,喘得沒法平躺,得半靠在床頭,才能勉強呼吸得上。
盛恪把他攬在懷裡,直到他退燒。
陳思淩回來過,拿了行李,本不想喊醒傅淵逸的,但一想到自己一個半月回不來,又有點舍不得自家的黏人精。
“逸崽。”
“二爹……”傅淵逸眼神有點散,蜷着像隻不太有生命力的小動物,“二爹,你是不是要走了?”
陳思淩撫了撫他燒得汗涔涔的額,“嗯。你在家乖點兒。這幾天就别去學校了。二爹給你請假。”
傅淵逸笑笑,“那我又要班級墊底啦。”
陳思淩也笑,“沒事兒,班主任說你,二爹給你兜着。”
盛恪把陳思淩送到門口,“淩叔……”
陳思淩一拍他肩,“逸崽辛苦你照顧。“
“您放心。”
陳思淩一擡眉,拖着行李走了。
盛恪再回到傅淵逸房間時,抱着自己的枕頭被子。
傅淵逸有點愣,“哥,你幹嘛?”
盛恪說:“你不和我睡嗎,那我過來和你睡。”
說完,又搶在傅淵逸前面先發制人地開口,求着一聲——
“逸寶,别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