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傅淵逸睡回了自己的房間。
盛恪想過傅淵逸會生氣,卻沒想到傅淵逸會如此狠地說出那樣的話。
躺在空了半邊的床,盛恪終于明白陳思淩那句“你要是能過你弟那關,你也挺厲害”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他根本過不了傅淵逸這關。
傅淵逸把他關在房門外的那一刻,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傅淵逸從來沒跟他生過什麼氣,也從來沒真的要他哄過。
但這次,傅淵逸差一點就被他弄哭了。
盛恪拿出手機,求助唯一一位好友——蔣路。
1:知道怎麼哄人嗎?
路路通:咋?跟女朋友吵架了?
1:……
路路通:上午才高考完,晚上就把人惹了,你挺厲害啊。
1:你到底會不會?
路路通:[攤手]不會,我又沒女朋友,怎麼會?
路路通:我隻會哄狗。
1:……?
路路通:就是給狗當狗,懂了嗎?
1:……
路路通:你試試吧,萬一管用呢?
盛恪覺得蔣路比誰都不靠譜,聽他的簡直抓瞎。于是決定求助搜索軟件,打下一行“怎麼哄弟弟”,又改進“怎麼哄被自己惹生氣的弟弟”……
幾分鐘後,盛恪的搜索被相關搜索引導成了,“怎麼哄喜歡的人”、“心上人生氣了怎麼辦”、“怎麼表白”、“怎麼跟男生表白”、“我是男生,他也是男生,我該怎麼表白”……
最後盛恪放棄了,起身走出了房間。
淩晨一點二十分,傅淵逸房裡還隐隐透出一些微弱的光。
盛恪又站在了門前,依舊不敢敲門。
腦子不受控地想起傅淵逸方才喘不上氣的模樣,想起那人紅了的眼睛,想起傅淵逸最後回房時的低落情緒……
明知道那是傅淵逸的底線,他究竟為什麼會去踩。
是喜歡太過令人盲目,還是自己沒能真正明白傅淵逸究竟要的是什麼。
門始終沒有被敲響。
他們一個在裡,循環播放着無聲的星際寶貝,直到天亮。
一個在外,守在門邊,枯坐一整夜。
清晨五點,傅淵逸房裡的空調像是定過時般,準時關閉。
傅淵逸眨動酸澀的眼,看着門的方向,又很快把臉埋向史迪奇。
七點,霞姨來敲門喊傅淵逸起床。
門是沒有鎖的,霞姨推門而入,發現傅淵逸抱着公仔在飄窗邊的地闆上縮着,電視機也還開着。
“哎喲,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啊?”霞姨急忙過去,“也是一夜沒睡?”
傅淵逸反應慢半拍地擠了個笑說,“霞姨,我今天不想去學校了。我有點不舒服……”
霞姨看他臉色就知道肯定發燒了,一摸果然燙手,“燒多久了啊?你這孩子,啥事兒給你弄成這樣?”
傅淵逸不做聲。
“來,去床上。姨給你拿藥去。”
傅淵逸身上軟,又縮了一夜,關節都酸麻了,自己起不來。但飄窗下就這麼點地方,霞姨怕硬拽給他拽傷了,一時也有點急。
“咋樣,能自己起不?”
“霞姨,我來。”是盛恪的聲音,但傅淵逸都沒看他。
盛恪過來,蹲跪在傅淵逸面前,“逸寶……”
傅淵逸垂着眼睛,不看他,但還是挺乖地擡手圈上他。
盛恪半扶半抱地将他放到床上,拿被子裹好。傅淵逸翻過身,背對他,蜷成一個令人揪心的球。
盛恪瞬間僵得手腳都不會擺了。
傅淵逸一直都像小狗一樣纏他,跟他,親近他。現在小狗跟他生氣,不理人了,那股冷漠的勁兒,割得盛恪覺得得把心挖了,才會好受點。
陳思淩也起了,聽聞倆小的一夜沒睡,傅淵逸還病了,便過來看看情況。
結果發現盛恪也沒好多少。
傅淵逸是發燒,病得有點蒼白。
盛恪那是跟死了似的,快沒人氣兒了。
陳思淩坐去床頭,扒拉了兩下被冷汗打濕的小卷毛,“要不要二爹帶你去醫院?”
傅淵逸沒什麼精神,強撐着眼皮說,“二爹,我沒事的,你去上班,不用管我。”
“跟盛恪鬧不開心了?”陳思淩湊到傅淵逸耳邊小聲問。
傅淵逸抿着嘴不說。
陳思淩猜到會是這個結果,就是沒想到自家的崽反應能有這麼大,都把自己倒騰病了。
“那你要是不想見着他,我把他帶走?”
話音剛落,傅淵逸伸出手,拽住了他。話還是不肯說,但那一拽的動作,也夠無聲勝有聲的了。
陳思淩拍拍他,“行,那二爹去上班了,有事兒給二爹打電話。”
盛恪站在門口,雕塑似的,不會動也不會說。
陳思淩看了他一眼,最後也沒發揮他長輩的作用,沒在倆小的之間打圓場,挺潇灑地走了。
有些事他未必要管,就像有些事他未必不知道。
他自己活得離經叛道,随心所欲,沒道理要給自己養的小崽子們設下道道障礙。隻要兩個小的不翻天,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個懂事的大人沒什麼不好的。
自覺懂事的大人走了,沒想得起來教一教那位雕塑怎麼哄崽。
雕塑不聲不響地自我淩遲半天,啞着嗓子喊了聲,“逸寶。”
逸寶不搭理人。
盛恪想,要是給傅淵逸當狗能讓傅淵逸原諒他,他能原地給傅淵逸汪一聲。
這想法要是被蔣路知道,肯定懷疑他是不是盛恪。
盛恪也覺得不像自己,但在面對喜歡的人時,腦子裡真的會出現一百種奇怪又離譜的想法。
偏偏他嘴又說不出好聽的話,遲鈍之下也不夠溫柔。
霞姨拿了藥進來,把餐盤給盛恪,讓他去喂。
盛恪白着臉色搖了搖頭,他怕傅淵逸看着他還氣,等下藥都不肯吃。
霞姨推了他一把,小聲說:“惹着了就去哄。小逸好哄。”
但到底怎麼哄,誰也沒教他。
霞姨帶上了門,房間裡就剩他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