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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鬼市。
這個約定俗成其實清朝就初步成行了。
如果說北京潘家園是三四手市場,而今淪為遊客打卡點,那西京的古玩界是絕對的一手市場。
西京的古玩市場數不勝數——明城牆腳下的書院門,萬壽八仙宮旁窄巷中八仙庵,永興坊對面的小東門古玩城。
若是遊客白天來這兒遊覽,那是清一色的上周工藝品,連二十世紀前的都找不着。在特定地點的地攤,勉強可以屎裡淘金,萬裡挑一出個真東西——明清的那種。
這些都算不上西京真正的古玩市場。
真正的一手市場叫鬼市,之所以稱之為鬼市,是因為他它隻在特定日期的淩晨3點到5點左右開放,黑漆麻烏如同百鬼夜行。那些“鬼魅們”在街頭,隻需用布頭或者報紙往地上一擺,就可開張。
每個市場的規矩不同,需要有的是逢農曆尾數幾,有的是周六或周日。沒有行家領進門,外人是找不清規律的。
鬼市上DVD、相機、絕版漫畫、剛從墓裡掏出來的寶貝、大牌包,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鬼魅們”見不得光,隻消等天一擦亮,就要收拾包裹,消散于太陽下,遁入大街小巷中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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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四十,市區内。
嘟嘟司機在駕駛座強行眯瞪着眼,狠狠扭了下自己才打起點精神,他瞄了眼副駕駛的餘晏:“老闆,過了這個紅綠燈就是朱雀街。”
餘晏從假寐的狀态中醒來,“好的,你在路口停車就行”。
大道暢通無阻,整條街隻有這一輛車還在挪動,不一會兒就到了。
黑夜沉得如水,烏雲遮天蔽月,唯有幾盞搖搖欲墜的路燈頑強工作。
白日裡所有的人煙市井氣都吝啬地縮回安樂屋裡,曠大的陰影中寂靜得任何細碎聲都能被捕捉。
2号的小樓卻星星點點的閃起了燈,大門時不時被風吹的吱吱作響,像是在低聲細語歡迎各位的到來。
陸陸續續的人們帽子裹着頭,把臉仔細遮掩住,東張西望後如幽魂鑽入縫隙,開始他們的生意。
餘晏利落下車,大老遠就觑見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花叢後頭。
“你們在幹嘛。”他放輕腳步湊近,冷不丁出聲。
“啊——,哎呀媽呀,老闆你大半夜可不敢吓人。”方元心虛地嗔怪,剛剛他倆在商量怎麼宰人,不…怎麼才能拿下這筆訂單,賺一筆大的。
“這世上沒鬼,除非是某些人心裡有鬼。”餘晏一笑。
兩人尴笑: “嘿嘿…是啊。”
“進去吧。”餘晏淡淡道。
西京古玩城很大,有門店的古董店上百家,還有一整層的散戶交易大廳。
市場裡夜間大多是在散戶交易大廳擺攤,光打的很昏暗,襯得地闆有些灰撲撲的。開市後越來越多的人湧進來,倒襯得有些喧嚣的熱鬧。
攤主們半點不講究,松散地坐在地上,将随意扯的布頭上胡亂擺放一些物件,有的甚至連土都沒清理幹淨,正經的不正經的都有。
約定俗成一般,都要遮遮掩掩捂住臉,将帽子往頭上一蓋。買戶與攤主交易時還要倉惶的左顧右盼,耳朵貼着嘴巴低聲交談,生怕讓人聽見些什麼。
“老闆有什麼喜好的品類嗎,貨币,古玉,青銅器還是雜類。”夏沣之低聲詢問。
餘晏面色讓人看不清虛實:“我沒有什麼特定的喜好,有眼緣就收。”
“好,那老闆您随便逛,有看中的示意我們幫您鑒别,絕對全程陪同。”夏沣之強忍困意道
餘晏低調地走在前頭,不着痕迹地借着手電審視地攤上的物件。
他年幼拜金石大家為師,上至殷商龜甲古器,下至紫禁城裡偷賣出來的寶貝都把玩過。
文物鑒别由以字畫最難,連七八十的老學究都能看走眼,除了字畫對于餘晏來說多掃上幾眼也就明了了。
看不過兩圈,心中輕歎:很多都是生坑貨,墓裡的土沁都還沒清理幹淨。
他聲音壓得極低,湊到夏沣之耳旁問:“這麼多帶土的東西,不知破壞了多少墓葬,上面不管嗎。”
夏沣之有些忿忿:“墓葬多在荒山遠嶺,文保局勘測到就立個文保碑,那些盜墓賊就順着文保碑往下撅,根本管不過來。而且盜墓是個不需要成本的行業,不掙錢的陶器木片他們統統砸碎,最喜歡金子青銅器玉器,偷一次就能發家了,自然屢禁不止。”
餘晏又輕歎,似乎是要說些什麼的,但也什麼都沒說,仿佛隻是在惋惜。
交易已經熱火朝天的開始了,稀碎的低聲嗡嗡遍布整個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