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琮鄞喃喃重複:“認錯?”
他眼裡的匪夷所思太過明顯,葉城理所當然地将其認作不願意,至于為什麼,除了那毫無作用的自尊心還能是什麼?
“現在知道難堪了?當初做這種沒下限的事情怎麼不好好想想?看在喻岚的份上,這次我給你收拾爛攤子。小徐答應讓步,公開道歉變私下道歉,這是他最後的底線。你隻要進去好好認錯,他就不會再追究這件事了,組委會那邊對你的處罰也可以從輕而論。”
葉琮鄞如墜冰窟。
他從不指望葉城會相信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曾想過,葉城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将人叫到家裡來。
“您明知道他做了什麼……”寒意從骨頭縫裡冒出來,葉琮鄞克制不住的顫栗,唇齒碰撞,将出口的話碾得稀碎,“您怎麼能,怎麼能讓這樣的敗類,來毀了母親的葬禮?”
“小徐是敗類,那你是什麼?他作為受害者已經足夠寬容了,甚至剛剛還在替你說話,你倒好,還要倒打一耙!”葉城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葉琮鄞的零頑不靈耗盡了他的耐心,“說什麼他毀了母親的葬禮?真正毀了你母親葬禮的是你!”
“你要是沒做出這種事情,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嗎?如果喻岚還活着——”葉城死死盯着葉琮鄞,“她也會把你當作恥辱!”
“轟!!”
驚雷驟響,仿若重錘狠狠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葉家所有人都知道,葉家的夫人秦喻岚,是小少爺葉琮鄞最最看重之人,這樣的指責……未免有些太過了。
“爸爸!”葉琮新低呼,打破了驟然沉寂的氣氛,他半垂着頭盡量藏起臉上的傷勢,勸道“快下雨了,我們進去說吧。”
話剛出口,葉城便後悔了,隻是他獨斷專行慣了,自然拉不下面子示弱。
眼下葉琮新遞了台階,他卻仍舊不願放下大家長的權威:“你要是想好了,能好好同小徐道歉,這件事就這樣揭過不談。”
他頓了頓,狠下心來:“要不然,你别想再進葉家的大門,我權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
葉琮鄞靜靜盯着面前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搖搖欲墜的情緒慢慢收攏,如同枯竭的泉眼,在曝曬中蒸發掉最後一滴水分。
葉城沒來由地感到恐慌,仿佛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正在不斷流失,而他卻不知該如何彌補。
“好。”
葉琮鄞的聲音很平穩,沒有波瀾起伏的語氣像是認了命。葉城悄無聲息地松了口氣,态度也因此有所松動:“知道錯了就好,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要再犯了。”
“我的意思是,”葉琮鄞微微仰起頭,目光落在了天邊的烏雲上,“我不會再回來了。”
母親已經去世了,這個地方似乎的确也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地方了。
此話一出,四周鴉雀無聲,隻剩下呼呼啦啦的風吹地樹木搖晃,花草低垂。
葉琮鄞不在乎四面八方傳來的驚愕目光,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異常堅定,沒有半分遲疑。
連綿的頭疼終于消停,但也可能并不是疼痛消失,而是他對這種綿密不斷的痛苦已經麻木。
“琮鄞!别說氣話——”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着便是怒喝:“别攔他!讓他走!”
嘈雜的交談聲被他抛在腦後,他沉默着,一步步離開早已不是家的家。
冰涼的雨絲落在臉上。
葉琮鄞擡頭望天,雨滴連成串飛快地墜落,砸在臉上,帶來輕微的痛感。
這場雨,終于落下了。
他能感覺到體溫在快速流失,虛弱的身體發出預警,然而大腦卻像是過載宕機的電腦,無法對此做出任何的反應。
他站在原地,任由傾盆大雨劈頭蓋臉的砸下。
眼前逐漸發黑,意識也跟着模糊,恍惚中,他仿佛聽見了充滿擔憂的呼喚。
熟悉的……聲音?
他輕輕睜開眼,大雨如注,那人分明近在咫尺,可他什麼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