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虞看報紙是假,不想搭理他們是真,周域手上拿的這張是财經報,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索性一把抓住周域的手,掰着手指玩。
周域也不惱,單手翻着報紙,任由他胡鬧。
周兆行将這一幕看在眼裡,面上不顯,卻心存鄙夷。不近女色又如何,想到之前他派過去接近周域的幾批美女,最後全部被原封不動遣送回來,他頓覺惋惜,誰能知道他這堂弟看上去坐懷不亂,私底下卻是個好走旱路的,他早該打聽好底細,投其所好才對。
這個時間的習俗與柳虞前世有些不同,這邊的年夜飯大多是在中午吃,吃過飯大房一家就會離開,而周域還沒成家,需要在老宅這邊住上一晚。
柳虞無所謂,隻要周兆行一家三口不逗留,他在哪待着都安逸。
老宅客廳的餐桌上,擺了滿滿一桌菜,味道如何還不知,但光看這些食材,就是花了大價錢的。
“這鹿肉湯炖得好,”周兆行的爹周利平略過一桌的菜,直直站起身給自己舀了一碗鹿肉湯。
柳虞隻一瞥就看出這是參芪紅棗鹿肉湯,深知功效的他當即小臉一紅。
周老爺子笑呵呵道:“這鹿肉湯冬天喝補脾胃益氣血,你們年輕人多喝點。”,說罷吩咐傭人給桌上每人都盛上一碗,
柳虞看着碗裡的鹿肉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倒是周域接受良好,将湯一飲而盡,見柳虞端着碗不動,心下了然,輕聲道:“不喜歡喝?我幫你倒掉。”
“算了,”柳虞咬咬唇道:“我沒有不喜歡喝。”大家都喝,就他一人不喝未免太過掃興,他雙手捧起碗小口啜飲。
周利平已經喝上第二碗了,蒼白萎靡的臉色竟是變得微微泛紅。
柳虞震驚,這周利平是縱欲過度陽痿了麼?這麼一碗接一碗的喝,這誰頂得住。
李芳擺出一副賢惠端莊的樣子,不停給她丈夫布菜,自己到頭來也沒吃上幾口。柳虞心中嘲諷,丈夫對感情不忠,在外行為不端,作為妻子居然絲毫不做反抗,也是可笑。
周利平為人勢力,娶妻也十分注重對方家世,李芳家在J市雖不是頂級豪門,也能勉強算得上二流,這樣的背景做什麼不行,非得嫁給一個看不上自己的花心大蘿蔔。
柳虞狀似無意端詳起周利平的臉,一雙眼充斥着精明算計,眼眶發黑,眼袋腫大,嘴唇泛白……倒是能勉強在這張曆盡歲月的臉上看出年輕時也曾俊秀過,但貪圖享樂造成了底子過早衰敗,如今也隻能算是個相貌平平的中年大叔。
要他說,周老爺子當下最該讓他禁欲,而不是用這湯滋補他,透支的身體喝多少也是補不回來的。
“少喝點,多吃菜。我讓你喝來暖身子,你還真把它當藥喝?”顧及到在場的還有未成年,周老爺子沒将話說的太露骨,“小芳,你别太慣着他,平時多管一管。”
“爸,您這話說的,我平時可沒慣着他。”李芳放下手中布菜點筷子道:“您還不知道利平?平日工作繁忙,向來是廢寝忘食,不注意身體,我倒是想慣着,沒這個機會。”
柳虞嘴裡還包着湯,拼命抿住嘴,否則就要被這番話笑到往外噴灑。
周利平有沒有勤懇工作廢寝忘食他還能不清楚?他去了那麼多趟公司,從頭至尾就沒見到過周利平的身影。這麼一對比,他兒子倒是比他要有野心得多。
周老爺子不再說話,搖搖頭,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李芳見沒人附和他,表情略微凝固,有些尴尬,她視線繞過桌上一圈,迫切的想找點話題緩解這份尴尬。
但在場的都不是他能調侃得罪的,除了柳虞。
“這鵝肝不錯,”她狀似無意道,随後又看向柳虞:“聽說你老家很窮,又每個父母,怕是沒吃過這好東西吧!嘗嘗?”
柳虞一頭黑線,他是什麼軟柿子麼?怎麼什麼都能扯到他。
“謝謝,”他切下一塊鵝肝送進嘴裡,而後似是被說到痛處,語氣沉悶開始一本正經地賣慘:“我從小家裡就窮,父母又早就雙雙離開人世,以往别說是鵝肝,就是豬肝也吃不上的。”
周老爺子闆起臉,他感情最深的小兒子與兒媳也是在小孫子還小的時候雙雙殒命,因此他對這種有這相同背景的小孩都格外的憐惜。
前些年還能通過忙工作轉移注意力來麻痹自己的喪子之痛,後來身體每況愈下,手頭上的工作也停了,閑下來時就常常想念兒子兒媳,又想到年幼失怙的小孫子,就愈發心疼。
他對柳虞好,并不全是因為孫子說的對他有救命之恩,其中還有幾分真情則是因為憐惜他和周域有着相似的痛苦經曆。
他最讨厭别人用輕飄飄的語言去傷害沒了父母的孩子。
李芳此舉算是無意中戳到了周老爺子的憤怒值臨界點。
他将筷子往碗上重重一放:“這麼大歲數的人了,不會說話就閉嘴,多吃飯少說話。我看你和利平現在一個比一個不像話了。”
周老爺子發飙發的毫無預兆,李芳被訓斥地渾身一陣,縮着肩膀說不出話。
周利平狠狠朝他剜了一眼,活像是要将他暴揍一頓。
“爸,她說話就這樣,不過腦,您别氣,我回去好好教育他。”
他仿佛是沒有聽到父親對自己的批評一般,将過錯全推到自己的妻子身上,而自己有轉頭站在了制高點之上。
周老爺子洩了氣,似乎是想歎氣,又顧慮到今天的日子不合适,最終隻是略顯失望地搖搖頭。
周兆行向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為了不被波及到,并未開口幫他媽說過哪怕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