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還是先不要告訴阿澤了。
至珍閣四樓的這間工作室,除了白老爺子偶爾會使用,其餘時間都隻有他自己在用。
白為蒹那小子,從不進工作室,他是個沒有耐性的人,根本就坐不住。
開了工作室的燈,雷驚澤一眼就看見了超大工作台上擺着一個錦盒。
“徽卿,你随便坐,我要開始工作了,”雷驚澤對顧徽卿說。
顧徽卿“嗯”了聲,走到窗邊的沙發坐了下來。
他疊着雙大長腿坐在沙發上,一邊手肘撐着沙發扶手,骨節分明的手支着額角,微微則着頭注視着雷驚澤。
雷驚澤開了工作室的送風系統,又開了空調,最後把超大工作台上的燈全都打開了。
工作室内有洗手間,他去洗了手,套上了一次性罩衣,然後打開了旁邊擺放工具的大立櫃。
大立櫃裡擺滿了一個個四方大木盒,每個木盒裡都是成套的修補工具。
雷驚澤拿了套修補瓷器的工具,坐在了超大工作台前。
開工前,他回頭看了看顧徽卿。
發現對方坐在沙發上正看着自己。
他對顧徽卿笑着說:“修補古董需要點時間,你先玩會手機,但要把聲音關掉。”
“你忙你的,我坐會,”顧徽卿說。
雷驚澤于是沒再理他,打開了那個錦盒。
錦盒裡放着的是一個成人手臂高的抱瓶童子瓷器。
這尊瓷器是明朝的官窯上品,瓷瓶底下的抱瓶童子用的是礬紅彩。
而瓶身上的圖案是錦鯉,同樣用的是礬紅彩。
礬紅彩屬于單一釉上彩,整個瓷器隻有礬紅一種色彩,不僅不單調,反而給人一種震撼的感覺。
不過現在瓷瓶的上半裂成開了好幾塊,倒是底下的童子完好無損。
雷驚澤仔細看過瓷瓶的缺口,又把每一塊碎開的瓷片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才開始修補工作。
他工作的時候,完全遺忘了還有一個顧徽卿在。
有好幾次起身去拿其它的工具,連看都沒看顧徽卿一眼。
顧徽卿默不作聲地坐着,視線一直停留在雷驚澤的身上。
就在這時,工作室裡的幾組電燈同時閃了一下。
過了兩秒,又閃了一下。
雷驚澤沒擡頭,就手裡的動作都沒停。
顧徽卿皺眉看了看天花闆上的燈,他怕燈再這麼閃下去,會打擾雷驚澤的工作。
電燈在他的注視下,又開始了閃爍。
一下,兩下,三次,然後閃爍停了,但——
【爹爹】
一聲響亮而幼稚的聲音乍然響了起來,吓得顧徽卿疊在一起的腿都放下了。
工作室裡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忽然就多了一個小娃娃。
那小娃娃就像是年畫裡跑出來似的,腦袋一左一右各綁着個小揪揪,穿着件紅通通的小肚兜,兩小短手和兩小短腿還各都套着個金光閃閃的金環兒。
顧徽卿盯着憑空出現的小娃娃看。
小娃娃卻站在雷驚澤的身邊,他仰着小腦袋瓜子看着雷驚澤,嘴裡還不停地在喊。
【爹爹】
【爹爹】
【爹爹】
“别喊了,頭疼,”雷驚澤總算是停下了手裡的工作,他側頭看着小娃娃,伸手在他小腦袋瓜子上輕輕彈了一下,“自己去玩,别打擾我給你修瓶子。”
【爹爹,瓶子能修好嗎?】
小娃娃不夠高,正努力掂着腳,小手擱在工作台邊上,伸着脖子瞧他那摔碎了的瓶子。
“能修好,你别吵我,我就能修好,”雷驚澤說着,又拿起了修補工具。
小娃娃連忙用胖嘟嘟的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轉身的時候,和顧徽卿對視上了。
顧徽卿面無表情地看着小娃娃。
小娃娃也在看着顧徽卿。
然後小娃娃捂着嘴,邁着小短腿慢吞吞地一步一挪,走到了顧徽卿的面前。
顧徽卿低頭看着離自己不過一步距離的小娃娃,整個人都警惕了起來。
他知道這個憑空出現的小娃娃應該是無害的,因為雷驚澤從始至終都坐着沒動。
但眼前這小娃娃就算再無害,它也不是人類,它屬于妖魔鬼怪裡面的“怪”。
小娃娃看了顧徽卿一會兒,忽然就放下了捂着嘴巴的小手。
他對着顧徽卿咧嘴笑,然後說話了。
【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