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在原地不敢動,側耳細聽,那聲音時斷時續,幾次之後就消失了。既沒有人說話,也無腳步聲,她心裡有了個猜測。
這是個虛假的世界,他們隻是在拍攝一部電影。她現在的首要目标是活下去,和穆夏他們會合,然後查明真相離開這裡。源世界裡的其他人隻不過是群演,和她沒有半點關系。所以,即便她的猜測是真的又怎樣,隻要拍攝結束,一切都會消失。
她找到了無數個理由,讓自己立即離開。但也許岔路裡面就是整個系列案件的真相,機會隻此一次。隻這一句話,姜雲意就邁不動步子。她閉上眼歎了口氣,低聲罵着自己的不理智,身影一閃進了岔路。
和她逃出來的地方差不多,岔路兩邊的石壁中,果然也有幾個小小的坑洞。她俯身去看,便見一個人往後縮了縮,鐵鍊子跟着晃動,發出聲響。這裡一共有四個坑洞,其中兩個空着。
鐵鍊栓在脖子上,挂着一把鎖。姜雲意想起來,自己在和那兩個男人搏鬥時,好像有一個鐵環挂着一串鑰匙掉落在地。她實在不想回去面對那兩具屍體,更别提回去一趟風險頗高。
這時,她左手邊坑洞裡的女人挪動了一下,似乎在借着燈光打量她。和源世界裡其他群演們灰暗泛着死氣的眼睛不同。眼前的女人雖然面色蒼白,但瞳孔裡映着油燈的光,即使表情麻木,也能看得出是活生生的人。
難道也是演員?不可能,每部片子參與拍攝的人一開始就定好了,隻有他們幾個。姜雲意糾結了一會兒,最後腦子裡給出了一個萬能的無法拒絕的理由:來都來了。
她迅速往回跑,到了原來的坑洞裡後,在其中一具屍體的身下找到了那串鑰匙。細嗓子的男人眼睛大睜,死死地盯着她。
腦子裡嗡了一聲,耳邊隻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姜雲意提着鑰匙,頭也不回地跑去了另一邊的岔路,試了好幾次後才解開了兩個女人脖子上的鎖鍊。
先前打量她的那個女人卻一把抓住她,用毫無生氣的語調說:“逃不掉的,要是被抓回來,他們會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姜雲意把她的手移開:“反正我是要跑的,跟不跟我走随你們。”
她不是電影裡孤身大殺四方的英雄,解開鍊子已經是她盡力而為,要強行帶着兩個身體孱弱的人離開這裡,她沒有絲毫把握。
說完她就往外走去,也不管後面的人跟沒跟上來。快走到路口時,不遠處傳來人聲。
“老六不是去裝鍊子,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
“肯定是那個狗熊又在磨磨蹭蹭不願做事。”
“你去看看,别讓他們對那女的動手動腳,那可是要送給大人物的,搞壞了誰也賠不起。”
“要去一起去,我一個人可說不動他們。”
最後,兩道腳步聲漸漸靠近又慢慢走遠。
沒有時間了!但現在跑出去,估計走不了多遠就會被追上。姜雲意返回岔道之中,把那幾個坑洞裡鋪着的稻草和廢棄的兩件衣服抱在懷裡,取下了石壁上的兩盞油燈。
随着她跑出去,岔道裡陷入了黑暗。她動作迅速,把稻草和布料扔進另一邊的岔道,點燃之後又把燈油全潑了上去。火瞬間燃起來,稻草因為受了潮,燃起來的同時還有大量的煙霧,被風吹進了岔道裡。
做完這一切,姜雲意把槍拿在手裡,拼了命地往洞外跑去。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舉起槍往後一指,卻發現是那兩個女人,正踉踉跄跄地跟在她後面。她咬咬牙,站在原地等她們跑近了之後把她們往前一推,喊道:“跑快點!”
煙霧從山洞裡蔓延出來,徐徐升上天空。跑出一段路後,姜雲意一腳踩在什麼硬東西上,險些扭了腳。她低頭看了一眼,吓得心髒險些跳出嗓子眼。
那竟是一截幾乎全部腐爛的人腿。隐藏在山林之中的小道兩旁,豎立着歪歪扭扭字迹模糊的矮小墓碑。其間夾雜着更多腐爛程度各異的屍體,許多烏鴉聚成大大小小的一群群,啄食着地上的腐肉,在她們靠近時也沒有停止。
姜雲意終于想起來,整個月蝕鎮上,還有一個地方他們從來沒去過——亂葬崗。
*
去警局的路上,趙丞章嘴裡一直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念叨什麼。警局裡還是老樣子,警員們懶懶散散,沒人做事。角落裡一個外眼角向下耷拉着的警員看見他們進來,微微坐直了身子。
趙丞章走到一張桌子旁,抓起上面的一隻陶瓷茶缸,重重往桌子上一墩。咚的一聲,把屋子裡的人吓得一抖,都扭過頭來看他。往日裡有些畏畏縮縮的警察局長好像終于找回了屬于局長的權威,目光冷峻,掃視着屋子裡的人:“閑散了這麼久,該辦點事了,去領槍,跟我走。”
警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起身。角落裡的那個站起來,問:“局長,誰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