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驅散了黑暗,還了湖水一片潔淨清透。
邬郢和卞子藝在老橋頭上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浮上水面。
卞子藝小聲猜道:“不是同歸于盡了吧?”
邬郢言之鑿鑿,“不會,池落那狗東西,比誰都小氣惜命,斷不會如此大義凜然。”
又過了兩分鐘,仍不見人影,他不禁踱起步來。
眼望平靜的水面,邬郢心道該不會真死了吧?
但轉念一想,也許池落是從别的地方上岸了?可是……他的身體還在這兒啊!
“老七,咱們下去看看。”半分鐘後,他忍不住了。
兩人剛跳下東水湖,水面下方便出現上浮的人影,卞子藝歡喜道,“诶,上來了上來了!”
于蒼染看見了兩位冥差,身形一頓,沒有再繼續貿然上浮。
他背着昏迷的池落,還拉着同樣沒有意識的陸豔眉,滿臉戒備地浮在水下,看着邬郢和卞子藝。
邬郢對池落整出來的活人生魂沒有興趣,目光越過他看向湖底。
繁茂的水草間幹幹淨淨,看樣子,惡鬼是被那陣奪目的金光淨化得魂飛魄散了。不過具體發生了什麼,還得等池落醒了再問。
“把人交給我。”邬郢指了指于蒼染命令道。
他本是好意,想賣池落個面子,幫陸豔眉一下,免得她魂飛魄散,不成想小于總一言不發地面對着他,護着身後的池落,眼中露出警覺和警告的目光。
“……”邬郢,“我不要池落。”他要池落幹什麼?留着跟自己逗悶子玩嗎?
“你們是誰?”于蒼染沉聲問道,他見過邬郢,但這回來的是一模一樣的兩個。
卞子藝自我介紹道:“哥倆是無妄山地界的冥差,我叫卞子藝,這位是我五哥,邬郢。我見過你,開發諸泰鎮的就是你們公司,你是老闆吧?”他八卦道,“你怎麼跟池落混在一起?”
在岸上的時候,于蒼染聽池落說要找冥界的人來幫助陸豔眉,冥差應該跟民間傳說中的黑白無常是一類人,所以是這兩位,是池落找來的嗎?
他将臂彎中的陸豔眉放開,抛向卞子藝。
夢裡都不是真的,他隻想帶池落離開。
“等等。”他背着池落上了岸,被跟着上來的邬郢叫住,“剛才水下發生了什麼?”
于蒼染反問道:“你們看見了什麼?”
卞子藝嘴快,把他們在老橋頭蹲着看見了陸豔眉露面,再到池落和于蒼染下水,最後看到金光的事全都秃噜了出來。
于蒼染問道:“水下的怪物,歸你們管?”
邬郢:“此惡鬼乃是人類陰魂所化,凡陰魂無論人畜皆歸冥界管轄……所以呢?”
小于總面前的鬼差,黑霧蒙面,腳不着地,手若枯骨,鬼氣森森,他卻沒有一點緊張或害怕,壓着怒火質問道:“既然是歸你們管,是你們的責任,你們卻袖手旁觀?哼,我知道了,你們在等池落都解決了,再坐收漁翁之利?”
邬郢是有點這個意思,但更多的是想看池落吃癟。他的陰暗心理被個小小生魂戳穿出來,惱羞成怒道:“跟你有何幹系?果然與這狗東西混在一起的,都跟他一樣,胡攪蠻纏!多管閑事!”
于蒼染将池落的生魂輕輕放在地上,起身時輕笑了聲,“對啊,我胡攪蠻纏什麼?明明是在做夢……”
水底,池落喊了他一聲,那表情焦急又決絕,随後,他看到金光從池落體内向外迸發而出,橫掃過水底。他見池落用過金光,猜測是某種耗費自身能量的能力。這麼大量的耀眼金光爆炸般傾瀉而出,仿佛要将他體内的生命力燃燼一般持續了五六秒。
金光散盡,他眼睜睜地看着池落體力不支,搖晃了一下,橫在水裡昏了過去。
假的也好,幻覺也好,胡攪蠻纏也好,于蒼染隻認定一點,夢裡夢外,他都不想看池落受苦,一點點都不行。
“你說什麼?”邬郢靠近他兩步,問道。
突然,于蒼染揮出一拳,他沒收着力,拳頭狠狠砸在邬郢左臉上。那團黑霧散開,露出一張灰白瘦削的男人的臉,隻一瞬間,黑霧又重新籠罩在邬郢臉上。
邬郢的頭被打得歪到一邊,險些跌倒在地,半天才緩緩轉過來,自打他當上了冥差,陰魂見了他要巴結,惡鬼見了他要害怕,還沒人敢對他動手,他于蒼染區區一個生魂,竟敢打他!
卞子藝張大嘴巴,從嗓子眼裡擠出尖叫,猶如一隻被扼住脖頸的雞。
他們同僚兄弟九個,老五脾氣最差,也是最睚眦必報的,他第一反應是擔心于蒼染,第二反應是擔心五哥。五哥失了勾魂索心情就不好,他擔心他怒上加怒,收不住脾氣,要是弄死個活人,肯定要被神荼大人抓去扔血湖裡煉化得渣渣都不剩。
果然,邬大人周身泛起濃烈的黑霧,一字一頓步步逼近于蒼染,“你、敢、打、我?”
卞子藝吓得趕緊扯住他的胳膊不松手,“五、五哥……咱有話好好說……冷靜、冷靜啊!”
于蒼染攥着拳頭,怒意分毫未減,大有再揍邬郢一拳的架勢。
邬郢盯着他,“你是覺得自己不會死,還是冥界沒有你的親人?竟敢毆打冥差?!”
于蒼染語氣驕傲,“有什麼不敢的,你不過是在我的夢裡。”
此言一出,邬郢和卞子藝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