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
“喂!”
“池傻逼!”童珺忍無可忍,吼了一嗓子,換來的是值班警察警告的瞪視。
“幹嘛?”池落躺在軟包防撞的長椅上,沒好氣地回了句。
童珺:“他誰啊?”
池落明知故問道:“什麼誰啊?”
童珺:“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池落:“叫我聲爺爺,我就告訴你。”
“池落!”尖銳的金屬磨地聲直鑽腦仁,另一條長椅挪動了十公分,引來了警察。
“幹什麼?!幹什麼?!”警察手持警棍敲了兩下隔離栅,“我警告你們,别鬧事啊!”
“我今天特麼不揍你一頓,你不知道咱倆誰是爺爺誰是孫子!”童珺那精緻的自來卷糊了一嘴,他呸呸吐了兩下。
三個保镖抱着童珺,才沒讓他沖過去揍池落,“少爺,您冷靜、冷靜點!童總出去了,相信肯定很快就解決了……您别在這個節骨眼上給童總添亂了!”他們已經警察局留置室裡呆了大半天了,要是再打上一架,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出去。這裡不是瑞南,在别人的地盤上還是低調點好。
池落淡定地閉目養神,擅長火上澆油的嘴一張,“就是,小少爺,乖乖聽你哥的話,别沒事找事。”
童珺怒氣直沖腦門,燒得他眼球直疼眼眶發酸,胸口起伏了一陣之後,怒極反笑,推開保镖,胡噜了一把頭發,把長椅推回了原位,一屁股坐下……
開始發呆。
池落就是他的天敵,口無遮攔、滿嘴噴糞、卑鄙又貪婪、奸詐又狡猾……坐沒坐相、站沒站相,躺着翹着二郎腿,還沒素質地把腳踩在椅子邊上,簡直粗鄙不堪!
他鬧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人,卻有他見過的最純淨最美的場氣……
萦繞在池落身上的氣幾乎是透明的,太陽早就下山了,留置室牆壁靠上的位置開了兩扇窗,月光透進來,與他的氣融為一體,緩慢地流動着漂浮着,閃着金色和銀色如同寶石一般的微光。他罵人的時候,氣隻是波動得劇烈了一些,微光輕輕抖動着……
波光粼粼,浮光躍金。
他三歲第一次見到池落就看呆了。
三歲的時候人會産生明顯的自我意識,情緒波動大,被稱為第一次叛逆期。
童珺也不例外。剛過完三歲生日,他就表現出了異于常人的叛逆,經常哭鬧。
童家每個能看到場氣的孩子都要經曆這樣的時期,有的能平穩過渡,有的反應激烈,童珺天賦異禀,叛逆期來得格外兇猛。一哭就停不下來,能把自己哭到渾身抽搐、高燒不退。
童家的事業正值上升期,爸爸工作忙,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媽媽被他折磨得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狠狠揍了幾次之後,童珺不敢哭了,明明是個活潑的小朋友,卻經常獨自坐在床上、地上,眼神空洞地發呆。
童易在外地上大學,暑假放假回來,見到媽媽和弟弟互相折磨,什麼都沒說,帶童珺去了玄天觀。
玄天觀是童家的産業,地處瑞南和永安交界的群山中,香火旺香客多,後殿沒人還好,隻要一見到外人,童珺就開始大哭不止。
有一天,永安寺的空善師兄來做客,童易作為長子、将來的家主,禮數要周全,趕去迎接,寒暄了一陣後,才驚覺幼弟不見了。
全道觀的人都去找,最後在後山溪流的一處白玉橋洞下面找到了。
他正和一個長頭發、渾身滾得都是土的光腳小野孩玩彈球。
道長要去喊他,被童易阻止了,他很久沒見弟弟這麼安靜和專注。
但長頭發小孩兒老反悔,還擅自挪動目标球,最後一生氣直接拿腳抹平了小土洞,兩人扭打在一起……
空善師兄說,這小孩兒叫池落,是無妄寺的師父撿的,很有佛緣,将來會是一地界守。永安寺衆僧都很喜歡他,所以帶他出來逛逛。
後來的幾天,倆小孩經常湊在一起玩,但每次玩不了幾分鐘就打架,打完童珺就氣鼓鼓地追在池落屁股後面,也不說話,就是跟着,池落一回頭,他就小臉紅紅扭頭望天,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别别扭扭打打鬧鬧的暑假很快結束了,池落跟着永安寺的師兄們回去了,童易也帶童珺回到瑞南,驚喜地發現弟弟不再哭鬧了。
“什麼時候能不這麼讨人厭……”童珺望着池落緩緩流動的場氣發呆,留置室灰白色的牆都被覆蓋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華。
他咬了下唇,低聲咒罵:“混蛋。”
值班警察接了個電話,出去了,五分鐘後回來,打開了鐵栅欄,說道:“你們跟我出去辦手續吧,可以走了。”
保镖們擁着童珺往外走,池落走在最後。
于蒼染徑直走到他面前,問道:“沒事吧?”
池落沒好氣道:“我又沒殺人放火,能有什麼事?”
雖然對于蒼染報警把他抓起來的事有意見,但靜下心來想想,哪個普通人看見有人死在面前能不報警的?小于總的做法合情合理。
小于總:“對不起。”
童珺童易都往他倆這邊看,池落拉着于蒼染走到警察局外面,問道:“死了的那個人呢?”
于蒼染:“李助理的屍體被市局帶走了。”他緊鎖着眉頭,公司的人出差去世,他得向集團公司彙報,但警察說什麼都不肯給他出具死亡證明,甚至連出警證明都要等上級批準後才能給他。
“他到底是怎麼死的?”這句話像是自言自語。
池落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讪讪道:“是不是中毒了?還是他本來就帶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