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狹小的船艙裡沉默地對視着，半晌，船夫忽然打趣道：“你們二位真是安靜，不像旁邊那三個，快把船弄翻了。”

長昭聞言看去，就見天賜和虞無忌不知在争執些什麼，吵得焦頭爛額，而長湛夾在兩人中間做和事佬，一個頭有兩個大。

他們旁邊的那艘小船上坐着三位書生，正不滿地瞪着他們。

“怎麼回事？”長昭見狀飛快折了東南西北飛到隔壁船上，問道，“天賜無忌，你們怎麼了？”

“虞無忌要揍我！”天賜氣憤道。

“他對我長姐出言不遜！”虞無忌的聲音更是洪亮，不用東南西北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我那是實話實話。你看看你姐，可不就是沒見過世面嗎？”天賜指着岸上的一處說道。

“你少說兩句吧……”長湛很是頭疼地扶着額頭。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扮演和事佬的角色，通常都是他跟人吵架，他哥拉架。

長昭順着天賜的手看去，隻見走在岸邊的虞無煙頭上插滿了步搖簪子，身上也挂着各種寶石項鍊玉佩禁步，手裡抓着一堆稀奇古怪精巧無用的東西，整個人從頭到腳看起來不倫不類……但她好像絲毫不在意，反而心情極好，被一群同樣打扮的天狼國修士包圍着，趾高氣昂地走在街上。

“我長姐隻是喜歡收藏一切漂亮的東西罷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說了，這是我們頭一次來江都，對這些稀奇玩意兒感興趣有什麼奇怪的？！你若是去了我們天狼國也是一樣的！”虞無忌氣得聲音發抖。

“你們天狼國若真那麼好玩，她用得着這樣嗎？我看她……”

“上官天賜。”

天擇冷冽的聲音突然從折紙裡響起，天賜沒由來得哆嗦了一下，立馬老實。

長湛長籲一口氣，抹了把額頭的汗，心道這祖宗終于閉嘴了。

“天狼國是天一城的貴客，你怎可出言不遜？道歉。”天擇聲音平和，但說的話卻半分不容拒絕。

天賜憋紅了臉說不出一個字，虞無忌冷哼了一聲，道：“不必了，他打心底看不起我們天狼國，就算道歉了也不是真心實意，我們不稀罕。”

天擇沉默良久，忽然看了長昭一眼，随即重重地吐出了一口長氣，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緩緩道：“我是天一城的少城主，是天賜的二哥，我代他向你道歉。”

聞言，湖面上一片寂靜，誰也沒想到天擇居然會這麼說。

但天擇心底居然有種釋然的感覺。他隻是想，如果是長昭遇到這種事，他一定會這麼說的。他本以為說出這種話會很困難，但真正開了口才發現也不過如此。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他是天一城的少城主，是未來的天下第一，他要守護這座城池，守護人族的和平，包括自己的家人。

“算了，我不跟小孩兒一般見識。”虞無忌說着，但還是白了天賜一眼。

天賜一言不發地坐在一邊，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長昭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往外看去，忽然發現兩艘小船停在湖上已經許久不曾動過了，下一刻，兩位船夫同時爆發出了驚雷般的叫聲。

長昭被吓得跳起來，抽出佩劍就要去外頭看情況，卻發現船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高聲道：“見過少城主！”

長昭連忙讓開身子，回頭看了茫然無措的天擇一眼，上前去把人扶起來，道：“船家您先起來，天擇隔了這麼多年才出城來逛一次，讓太多人聽到我們就玩不成了。”

“是是是，得讓少城主玩得盡興，得讓少城主玩得盡興……”船夫忙不疊地點頭，在長昭的攙扶下站起身，眼睛卻還是忍不住往他那兒瞟。

天擇有些緊張地捏着膝蓋，良久，對着船夫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

船夫立刻像撿到寶了，笑得天花亂墜，賣力地在船頭用力劃槳。

長昭松了口氣，索性他們是在湖中，沒多少人注意這裡的情況，又見長湛那艘船上也沒再傳來聲音，這才放下心來。

“少城主日後想出來玩一趟，怕是不容易。”長昭打趣道。

“上元節時，人人皆帶獸面。”天擇道。

“可一年就那一次。”長昭道。

“一次就夠了，玩物喪志。”

長昭輕笑了一聲，看向天擇的眼神更加柔軟了幾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