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悄。
草叢裡傳來起伏的蟲鳴。
長庚繼續将紙錢放進火裡,邊道:“妖怪吃人,是為修煉。可因果循環,殺孽造多了,自然會有天罰。”
“天罰之威,無妖可逃。但有些妖怪卻既想活命,又想吃人,于是就開始在人與妖的生活規則之中找空子。”
“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是你們凡人的說法。一個女子嫁給夫家,就變成夫家的人,是也不是?”
春衍半懂不懂,點點頭,卻也沒忘記道:“可我明明是男子。”
長庚道:“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穿上嫁衣舉行了婚禮,你們便是夫妻。你就變成你丈夫的所有,你的生死,便就掌握在你夫家手裡。”
春衍隻覺荒謬,“可我們還有殺人償命的說法。”
長庚搖搖頭:“凡人想要拿下妖怪,需得有大本事,且妖怪大多是鳥獸化形,鳥獸之間同類相殘,夫妻相殺乃是常事。”
春衍低落,從這些事上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他歎氣:“歸根結底,不過是弱肉強食而已。”
手上的紙錢不知不覺已經燒完,插在墓碑前的香也将燒到盡頭。
春衍起身,拍去手掌灰塵。
“祭拜過了,我也該走了。”
長庚跟着起身,臉上表情一如既往地溫和,“需要我送你出去嗎?”
出夢境方法,春衍隻知道頭撞硬物,為了避免再次摔下床磕到腦門,他抿着唇點了點頭。
長庚歪頭看了看他,溫和的目光被疑惑代替:“你似乎在生氣,為什麼?”
春衍搖了搖頭,微笑道:“我并沒有生氣。”隻不過是覺得妖精膽大,而人又太弱,既心疼又無奈罷。
“石君送我離開吧。”
*
清晨。
初九睜開眼,天已經大亮。
他從地鋪上起身,發現旁邊床鋪空空如也,公子站在窗前正在穿衣。
初九忙翻身坐起:“公子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春衍将腰帶系在腰上,聞言道:“醒了就起來了。早點去吃飯,也不會遲到。”
初九正想将春衍系半天沒明白的腰帶接過去,卻被春衍推開:“你先自己收拾一下,然後去打水來給我洗臉,這裡就不用你了。”
“哦。”初九撓撓腦袋,把床邊鋪蓋收好,轉身離開了房間。
洗漱過後,抵達吃飯的廳堂時,春衍破天荒地居然是最早的那一個。
初九左右看了看,見一個人都沒有,道:“不然我先陪陪公子?晚點再去吃飯?”
“不用了。”春衍坐在座位上,随意擺擺手,“你去吃你的吧,不要遲到了。”
初九總覺得自家公子哪裡有點不對,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他看着自家公子和以往别無二緻的臉,一步三回頭地吃飯去了。
家裡其他人陸陸續續過來。
繼春衍之後,接着到的是春徹夫妻,和兩個活蹦亂跳的小孩。
看着春衍坐在桌邊,原本正在陪孩子玩耍的春徹愣了一下,“三弟今天……,怎麼這麼早?”
春衍奇怪:“大哥昨天不是還嫌我太晚?說餓着兩位侄子和侄女?今天怎麼就問這麼奇怪的話?”
春徹被他一嘴巴問住,正想說什麼,旁邊王靜甯拉了拉他的袖子,指指兩個小孩,又指指自己。
她這是讓自己看孩子,她去幫忙看看今天早飯的意思。家裡伺候的人少,少不了她這個大少奶奶親自動手。
春徹再顧不得其他,摸摸妻子小手:“你去吧,我會看好兩個孩子。”
王靜甯點點頭,路過春衍身邊時,調皮地眨了下眼。
跟在春徹夫妻之後的,是春老爺和春夫人。夫妻二人相攜而來,看見春衍,皆是一個大愣。
春夫人道:“阿衍今天怎麼這麼早?是昨晚畫畫太晚沒睡嗎?”
春老爺也道:“畫随時都可以畫,為了這些事情弄壞身體,豈不是得不償失?”
春衍:“……”
他歎:“我沒有熬夜,就是醒得早,沒事幹就過來吃飯了。”
春夫人松口氣:“那便好。”
又吩咐旁邊站着聽吩咐的丫鬟:“去跟廚房說一聲,趁着還早,看能不能多準備點三公子愛吃的。”
“是。”
丫鬟應下,領命而去。
春衍正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目光一瞥到春徹射過來的目光,又連忙收斂住。
一家人一起聊一會,等王靜甯從廚房回來,帶着丫鬟小厮将早餐一一擺上,然後坐在座位上後,春徵夫婦才姗姗而來。
同之前所有人一樣,一見春衍,春徵脫口便道:“三弟昨晚又通宵畫畫了?打算是吃完早飯再回去補覺?”
春衍解釋得都倦了。
他無奈道:“我隻是起得早些,哥哥昨天還讓我不要餓着嫂嫂,我今天這來得早了你怎麼還不高興?”
春夫人溺愛三子,自然附和:“就是,阿衍今天來得可早了,倒是小二你,成了親的人了,怎麼還磨磨蹭蹭拖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