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
一柄戶扇從竹簾内探出。
“大老遠就聽到你鬼叫了,我瞧瞧又在幹什麼壞事呢。”
喧鬧聲有片刻凝滞,陳顯眼神一利,“你是誰。”
他身旁那青衣公子驚愕道:“沈兄?你怎麼在這兒?”轉頭對陳顯介紹,“這是禮部侍郎家的二公子,陳兄可能不常見,我們從前常在一處玩的。”
沈清和從簾帳内出來。
陳顯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來人。
禮部侍郎的二公子?似乎有聽說過,京中有名的纨绔冤大頭。
他面色稍緩,對着沈清和作了個揖。
遠處端壺的人支撐不住,銅壺滾落在地上,摔出一聲悶響。
沈清和驚愕:“呦,這是誰家姑娘,怎麼倒地上了,也沒人去扶下。”
“姑娘?哈哈哈哈哈哈,沈兄這是又要憐香惜玉了?”青衣公子樂不可支。
陳顯輕嗤:“哪兒有什麼姑娘,小門小戶的低賤庶民罷了,妄想攀附,奴顔媚骨,谄媚讨好。”
“他自說是兄弟重病,為求财帛,陳兄見他長得不男不女,便要求他先穿了女裝供我們取樂……聽說還是個秀才呢,沒想到竟全無風骨,我們也不會與此等輕賤鄙陋之人來往。”青衣公子又道,随手從袖裡掏了兩下,抛出一把錢币來,叮叮當當地往地上抛去。
“看在你兄弟是陳兄家奴的份上,本公子賞你了。你說說你,考了個秀才又有什麼用?既然生在土裡,就要認在土裡的命。”
朗新月倒在地上,鐵币叮叮當當在他身周灑落,豔紅羅衫下的身軀微微顫抖,裙擺鋪散在地上,像朵肆意開放的花,每一瓣又是蜷縮的。
他趴伏在地上,一枚一枚将錢币拾起。
衆人哄笑出聲。
近了看确實是雌雄莫辨的相貌,面龐精緻,柳葉般柔弱的眉目,唇珠殷紅如血,芙蓉美人面。
俊美的長相在名士中是高貴血脈延續的象征,可至于朗新月,就是燒手的禍,是自戮的刀。
鄙夷的視線從四面八方而來,雨點般落下。
朗新月側開臉,一雙眼眸靜靜開阖,眼神卻是蜂尾針。
他們将朗新月抛在腦後,轉而和沈清和攀談起來,同行中有人問:“沈兄被什麼事兒絆住腳了,不會陷進哪個溫柔鄉裡去,倒是連我們都忘了!”
沈清和有錢,平日擺宴吃酒都是他搶着出錢,這回足有一月不見人影,他們上狀元樓的次數都少了不少。
“哪裡哪裡,這不是去考了個進士回來嘛,我爹他老人家一心想着我給家裡光宗耀祖,押着我讀書學習呢,你們說說,我哪裡是這塊料子嘛。”沈清和連連擺手。
“進士?”
“你考了進士?”
“你怎麼可能……!”
衆人一時驚叫失聲,沈清和早有預料,故作驚訝:“皇榜還四處張貼着呢,諸位沒看到?唉想來你們也是不關注這個的…我還想着怎麼沒人來與我道喜呢!”
沈清和一覽衆人熟悉的複雜面色,滿意點頭。
輪到我的回合了。
沈清和:“我沒記錯的話似乎你家最近有喜啊,你爹娘老來得子,聽說孩子周歲宴要大辦,到時候也借個光去你家吃酒,我忘了你是小事兒,你可别忘了我就行。”
青衣公子笑容一僵。
“你從前是家裡獨苗,不知道有個弟弟妹妹的好,就說我們家,可熱鬧得不行!就是平日我爹對弟弟太好,好得我都要吃醋呢,擔心是不是覺得我養廢了,要開小号栽培他呢。”
“哪裡哪裡,定是沈兄你想多了……”
沈清和:“還得是你通透啊!确實是我想多了,功名一抱回家,我爹差點把族譜撕了,要從我這頁開寫!”
青衣公子的笑容瞬間挂不住。
沈清和轉頭換了個人審判。
沈清和:“陳兄,你家門風森嚴,從前不見你出來玩,今天一見真是三生有幸啊!”
“前幾日還見到你庶弟了,登門拜訪我們家,來像我父親請教科舉上的事兒呢。我當時就覺得他風姿比起陳兄你差遠了……對了,怎麼沒見你來啊,是都學會了嗎,那一定中舉是十拿九穩了吧!”
陳顯瞬間面色瞬間沉如鍋底。
沈清和笑眯眯看向下一位嘉賓。
“你家這代好沒一個人五品上吧?趙兄還是長子,沒了蔭封看來是不好辦啊。”
“我聽說平日與你玩的很好那個誰,如今在尚書台當值,忙得昏天黑地,我在職時和他交接過,人都瘦了一大圈!哪有孟兄這等滋潤康健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