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婤原不打算與她說許多,畢竟她想象中的二弟,懦弱腐朽,陰沉怪異,今,聽其聲,卻不覺得讨厭,其聲如其人,溫潤風流,顧婤腦子裡想到了那日,她長挑的身材,深碧色的衣衫,自光影裡走來。
“卻怕什麼?”顧婤問。忱鴦說:“有刺客。”顧婤說:“外面都是侍衛。”忱鴦不敢與她說很多,說道:“那不怕了,你回吧。”顧婤知妹妹不喜與人親近,遂轉身,又想到阿娘的話,又說:“阿娘問起,我如何回答?”
忱鴦問:“問什麼?”顧婤說:“她覺得你怪異,不像你。”忱鴦說道:“你不是說了,我向來怪異。”
妹妹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顧婤沉默片刻,道:“嗯,我知如何回答了。”聲音不溫柔,也不像方才那般冷,也不是前幾天那般淡。
待顧婤走時,忱鴦叫住她,“等下。”顧婤背對着她,待她開口。忱鴦掀開被子,看着她的身影,她穿了一身绯色長裙,梳高髻,柔軟長挑身材,觀其身影,忱鴦的腦子裡出現一副畫面來。
便是那天中午,她躺在柳蔭下夢見的畫面。她回想夢裡景緻,隻幾片殘影,比如她柔軟的腰,她漂亮含情的杏眸,輕薄的紗衣,裡面的绯色長裙,層層疊疊的裙擺。隻幾個殘影,就叫忱鴦臉紅,不敢繼續細想。
“怎麼?”顧婤背對着她,淡淡地問。忱鴦想要告訴她實情,想告訴她自己不是郡王,待欲說,又恐連累阿娘,待不說,又覺得自己騙了顧婤。想問問你可記得忱鴦,又覺得此時不是時機。她半晌不說話,顧婤猜測她是擔心阿娘過來,便說:“我會與阿娘解釋清楚。”說罷,轉身離開。
忱鴦望着昏暗的房間,愣了好久。
她想趕緊回後院見阿娘,起身下床,來到門外,隻見奴仆把院子圍住。逃,則門外有奴仆把守,與窦慎言明自己的身份,則無從說起,況且,那窦慎已認定二郡王還活着,此時告訴她郡王已命喪刺客劍下,她未必信,再則,自己此時的确是冒充了郡王,根本解釋不清楚。為今之計,隻得暫時冒充郡王的身份了,待查明真兇,找到生母,定會向大家坦誠一切。
當晚,忱鴦在院子裡焚燒宣紙,當是祭奠二郡王,她對着火焰說話,就仿佛是在與郡王說話。“且借你的身份用一用,待我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定會跟丞相講明情況,你不敢以姑娘家的身份示人,總有一天,我會以女子的身份,站在最高處,睥睨天下。”
借助郡王的身份,忱鴦想要找到生母,當然,她還有許多事情想要做。隻是,這郡王常年閉門不出,自己冒然出去,這行為不符合其性格,定會引來猜疑。
忱鴦被困在東廂房,思量怎麼出去。這早,仆婦傳話,說老夫人有令,傳她到廳堂吃飯。忱鴦聽了,不免緊張起來,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
仆婦領着二郡王來到廳堂,遠遠地便聽見孩子們打鬧的聲音,忱鴦微頓腳步,稍微斂神,踱步進屋。
廳堂裡甚是熱鬧,老夫人尊坐,兒孫們兩旁列坐。老夫人右邊坐着個婦人,乃是丞相府的主母,窦慎,不到四十歲年紀,瘦削臉,精明強勢細長眼,眉梢微挑,面龐幹淨,不施粉黛,穿着樸素,一襲赭色襦裙,一支素淨玉簪高盤螺髻。窦慎的旁邊是次女顧雅。
老夫人左邊坐着妾室容氏,容氏旁邊分别是三子顧隽,四子顧仲信,五子顧舜,三女顧甯,四女顧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