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吃酒賞月,李人凰心情大好,與臣子們推杯換盞間喝得酩酊大醉。
席間瞥見一銀發女子端坐在遠端,朝她淡笑。
清風吹拂着她頭頂的紅紗,一股出塵的靜籠罩在她那一方天地。仿佛與李人凰周遭的喧鬧格格不入。飄飄然,如遺世獨立,不似人間中人。
“那是誰?”李人凰醉眼朦胧地朝銀發女子那一指。
“回陛下,那邊的那位是雪國長公主羽長顧。”
“俗名,俗不可耐。”
剛回話的那位不知如何接茬,索性噤了聲。
李人凰見周遭靜了下來,不太得勁,于是随意指了一人問:“你。對,說的就是你,朕問你,她好看還是朕好看?”
“這...這都好看吧?”被指之人慌了神,從來也沒這麼比的,當即打馬虎眼??想蒙混過去。
李人凰不悅,端起酒爵,倒滿一杯就踉跄着往那邊走過去。
兩旁的宮人趕忙扶着,李人凰掙脫了,不讓扶,兩人隻得遠一點護着。
待李人凰走到銀發女子面前,手中的酒撒了個七七八八,就剩一點底。
李人凰看着爵中酒,像是看着一汪湖泊,頭暈之下差點一頭栽了進去,廢了好半天勁才把頭擡起來,看着銀發女子道:“你,給朕倒酒!”
女子聞言一臉佛笑,似乎絲毫未壞興緻,正要擡手舉起面前那一小樽銀質酒壺,從旁猛地冒出一人在搶她之前拿起酒壺,伸手就要往李人凰的酒爵裡倒。
李人凰沒有阻攔,反而眯起眼睛打量着對方,怎麼像在哪裡見過:“喂,黑嘴唇,你是誰?”
“烏楚。”烏楚手穩穩當當地舉在半空,專心盯着流向酒爵的酒,并未受到對方目光的侵擾。
酒水細如絲,壺口一收,便也斷了,再往爵裡看去已是滿滿當當的一杯。
“有些印象,不對,你不是?”李人凰驚訝地睜開了些眼皮。這人不是被關起來了嗎?
“都是誤會。”羽長顧倒了一杯酒,起身輕輕地碰了碰李人凰的酒爵,仰頭先喝了一杯,然後看着她把手裡的杯子傾倒過來。
一滴不剩,她若不喝似乎不給面裡。
李人凰也仰頭一飲而盡,隻是這杯酒下肚,頭眩暈得更厲害了。
“怎麼未見......”羽長顧斟酌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說出口,“皇妃?”
李人凰有些惱,不耐道:“問那麼多做什麼?”自知失言,又道:“她本就不必參加今晚宴飲。煩累不說,酒也惱人,還要應承這諸多目光,朕不喜她參加。”語氣依舊不善。
似乎酒精上頭,情緒架在那下不來了。
李人凰自己也奇怪,為什麼她會對這位雪國長公主抱有這麼大的敵意。
羽長顧笑笑,沒說話。
愛笑的人李人凰見過許多,像羽長顧這般有特色的,不多見。
羽長顧生得極美,臉型是标準的鵝蛋臉,又清瘦,跟佛的形象八竿子打不着,但她笑起來就是一臉佛意,跟禮堂中佛像的笑容多有神似。或許是心有慈悲,又或許是跟她獨特的耳垂有關,比常人稍長,卻又在和諧的範圍内,單看也不顯違和。
“可惜了。”突然一道男聲打破了這邊的氣氛。
李人凰的眼睛又眯了眯,這人又是誰啊?
服了,她攏共和羽長顧說了沒兩句話,怎麼老有人來打岔。
“嫂嫂貌美,見不到真是可惜!不過我聽聞雪國風氣素來怪異,男子好男色,女子好女色,也不知道真假?不知羽公主可為小王解答一二。”來人穿得是象征着皇室身份的龍鳳紫金衣,言談放肆,舉止輕佻。
李人凰極度不喜,厭惡地皺了皺眉頭,不過此刻她頭一陣暈眩,一時也說不上來什麼話怼他。
“廉王說笑了。”羽長顧點明了男子的身份。
正是六王爺廉王李人麒。
一旁的烏楚冷冷地觑着這名男子。
“說笑?那我再說的直白些,早聽聞羽公主喜好女色,怕不是觊觎我家嫂嫂。皇兄呐,你可當心。”李人麒一雙藏着陰狠的眸子在幾人間來回搖擺,他就是來挑事的。
烏楚上前一步,被羽長顧伸手攔下。
李人凰越看這個李人麒越不順眼,趁他轉頭看向烏楚的間隙,借着酒勁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李人麒猝不及防地被扇了一巴掌,有一點懵,反應過來時正想向李人凰揮拳,轉眼就被突然出現的内侍架住了胳膊。
“休得放肆。”出言的是許久未見的小五。
“賤貨,你曉得我是誰嗎?”李人麒暴怒掙紮。
“管你是誰!”
小六朝着李人麒的腿彎一踢成功讓他跪在了衆人面前。
她們這些貼身侍衛的職責隻需保證皇上的安全,完全不必看别人的臉色。
李人凰就差拍手叫好了。還想揍她,門都沒有。她歪歪扭扭地走過去,又對着他頭頂拍了一掌。
“李人凰!你在發什麼瘋!”李人麒仇視着她,身子憤然掙紮,可惜被小五小六鎖住了關節,動彈不得,并不能對李人凰造成一絲傷害。
誰發瘋?不是你嘴賤?
李人凰跟拍皮球似的又照着腦瓜拍了幾下,直到把自己手拍痛了才停手。
周圍人群聽到動靜早悄悄地圍了過來,也不敢湊近,就遠遠的瞧着,議論紛紛。
“是誰讓你對我的客人無禮的?”李人凰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她好像真的不太行了,腳步虛浮,舌頭也都有些麻痹了。
“本王無禮?天大的笑話。”
李人凰不耐煩:“算了算了,朕不跟你掰扯,把他從哪來的送哪去。瞧着掃興。”
轉頭又對羽長顧說:“喝酒喝酒,别跟呆子一般計較,來朕敬你一杯。”
介于皇上的臉色,誰都沒有多說什麼。不愉快的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人凰被人擡着迷迷糊糊地打道回府了。
回得自然是易道暹所在的閑甯宮。
李人凰渾身難受,迷糊地睡了會兒,想吐又醒了,被一位渾身帶着清香的女子摻着去吐了會兒。
吐完又被對方伺候着洗漱,臉上擦得幹幹淨淨。
又睡了會兒,再睜眼,李人凰以為已經是第二天了。
頭還是昏昏沉沉的,四周是昏黃的燭火。
還是夜裡嗎?
李人凰揉着額頭坐了起來,環顧四周,發現易道暹就坐在不遠處。她頭上的紅蓋頭早已不見了蹤迹,此刻正用那雙标志性的清冷眸子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