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幾乎洇透了衣衫,章哲失血過多眼前發着暗,他低喘着,看着座上的美人再次召喚而出新的冰棱,心裡卻帶着幾分解脫的僥幸。
而美人卻突然解除了施法。
那張絕美昳麗的面容上露出恍悟:“戚明傑……跑了?”
像是兜頭一盆涼水,章哲霎時清明,他結巴着回應:“胡、胡說!會長才不會抛下我們,抛下人類!”
“撒謊!”怪誕的嗓音響起,那是屬于第三人的腔調。
在章哲驚恐的目光中,一隻袖珍的貓頭鷹出現在美人肩頭。
它學着章哲的口音,口吐心聲:“絕對不能讓NPC知道會長失蹤的事情!半個月了,我一直在努力遮掩,要是現在讓其他人知道,整個人類玩家都會瞬間潰敗的!”
章哲瞳孔猛然微縮成針,驚懼在其中積蓄,他辛辛苦苦掩藏的情報,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被公布出來。
“哦~~~”座上的美人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原來戚明傑真的跑了,抛下了你們,抛下了他口口聲聲要保護的人類。”
“不是這樣的!”章哲瘋狂大喊,就仿佛這樣就能改變事實,“會長他、他一定還有别的打算!他不會抛下我們的!他不會!”
章哲匍匐在地上,像是瀕死的野獸般奮力掙紮,而此時卻隻能加劇他的傷口,提前他的死期。
淩希開口:“戚明傑就算還有打算,也隻是為了他自己。從那一天他沒能殺死我開始,他就已經在思考退路了。”
“如果能說服穆無倦,以全服第一的能力自然能剿殺我,但顯然你們失敗了,所以,戚明傑抛下所有人,跑了。”
淩希的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即便章哲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一字一句皆與戚明傑近期的作為相符合。
章哲口中嘔着血,劇烈的掙紮讓他滿眼猩紅的血絲,不甘與被抛棄的怨恨混雜着,可口中仍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不可能”,直至整個人脫了力,像是斷線的玩偶般塌了下去。
曾經堅守的,信仰的,忠誠的……一切的一切,都湮沒在渙散的瞳孔中。
房間中血腥味愈發濃重,令人作嘔。
守在門外的小BOSS走了進來:“主神,晚上八點已到,是否現在再帶三個人過來?”
淩希擺擺手,一股厭倦之意突然湧上:“不用了,我有些累了,明天再說吧。”
他站起身離開房間,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夜晚的走廊空曠無人,樓下依稀傳來下屬們歡呼慶祝的聲音,而淩希卻覺得所有的人與物都離自己那麼遠,仿佛隔着一個時空一般。
他困倦極了,隻想盡快躺回床上。
淩希推開房門走進卧室,晚風透過窗戶吹了進來,白紗的窗簾随風飄揚,漆黑的人影突兀地站在窗下。
“咔哒。”
房門被風吹得關上,走廊的燭光被隔斷,房間中陷入昏暗,赤紅的月光灑下,描摹着那人熟悉的輪廓。
那是淩希極力忘記,卻總是午夜夢回,在他防備最薄弱的時刻闖入腦海的身影。
——穆無倦踏着步子,向他邁來。
“站住!”
淩希疾言厲色喝道,就仿佛面對的是畢生宿敵。
穆無倦停了下來,剛毅的側臉上閃過受傷,柔着聲音呼喚他的名字:“淩希,是我。”
熟悉的聲音卻如針紮般刺入淩希的心髒,往常能給他帶來安全與慰藉的嗓音此刻讓他無比厭煩。
淩希冷笑着:“我當然知道是你。穆無倦,你來做什麼?”
“……我來做什麼?”穆無倦的臉色隐隐發着白,“一個多月不見,你要和我說的,就是質問我來這裡做什麼嗎?”
“不然呢。”淩希冷着臉,“你是人類最強,是捍衛人類領域的盾牌,更是擊潰外敵的長矛,而我是肆意屠殺人類的怪物之主。我們彼此陣營敵對,你深夜潛入我的卧室,我不質問你為什麼來,難不成還要邀請你上我的床嗎?!”
“………”
穆無倦深吸一口氣,冷綠色的眼底破碎一片,卻還是忍耐着低聲說道:“淩希,如果我說,我願意放下一切,你可願意跟着我一起?我們去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隐居起來,兩個人一起平靜地生過下去,好嗎?”
“然後等我對你徹底死心塌地後,你再一刀殺了我?!”淩希像是炸了毛的貓,厲聲反問。
穆無倦一怔,他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你……知道了什麼?”
“我全部都知道了。”淩希狠狠地看着他,眼睛裡再無半點情意,“穆無倦,你一直問我願不願,但你自己扪心自問,你的‘願意’,真的是發自内心的願意嗎?”
淩希向前,直至走到穆無倦跟前,他擡起頭顱仰望着,明明處于下位,氣勢卻絲毫不讓,咄咄逼問:
“倘若沒有戀愛系統,你還會像剛才那樣包容我、關心我、不顧世俗的眼光堅定地要和我在一起嗎?!”
穆無倦瞳孔震顫。
淩希勾起殘忍的笑,在笑他,更在笑自己。
“不,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