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蕭風遙已經記不起來了。
他隻知道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晨陽像碎金一樣灑滿床鋪,最後落在謝慈裸露的冷白皮膚上,像給上好的瓷器鍍上了一層金紋。
他從床上坐起來,盯着那白晃晃的腳裸發了一會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死了,現在穿成了一本書中的反派,還要進行一系列變态的扮演任務。
謝慈比他醒得早一些,此刻已經穿戴整齊,正蹲在床邊給自己系鞋帶。
聽見身後的動靜,他轉過身,已經恢複了冷冷清清的模樣,就是說的話聽起來有些幹巴巴的:“襯衫我在洗幹淨之後還你。”
“不用,你自己留着穿吧。”蕭風遙下意識擺擺手,馬上又意識到這種語氣太溫和了,根本不像原主的性格,隻能又似笑非笑地找補了一句,“你穿過的襯衫,你以為我還會穿嗎?”
謝慈怔了怔。
也是。
又不是誰都跟他一樣窮酸。
他了然地斂眸:“我先走了。”
“等下,誰讓你走了,”蕭少爺看上去心情不錯,他翻身下床給他解開了手铐,然後看都沒看他一眼就發出了新的通知,“我也要去競賽,洗漱用品在隔壁,整理好自己,下來吃早飯。”
蕭風遙這片富人區本就在空氣新鮮的郊外,交通工具少的可憐,謝慈的家離這裡不知有多遠,他身上又沒什麼錢,比賽一個小時之後就開始,别說吃早飯,這樣走過去,能堪堪趕上比賽就不錯了。
這麼餓着主角,讓他又像昨天一樣昏倒在比賽現場?
這事兒蕭風遙可不敢做,本來昨天就已經安排過,還是一起吃完早飯一起過去的好。
昨晚蕭少爺喝了烈酒沒什麼胃口,一直餓到今天早上,剛剛洗漱完肚子就開始叫了,馬不停蹄下樓之後,卻發現謝慈比他更利落,已經坐在餐桌上,安靜地等他過去了。
見到這一幕,他莫名有點不好意思,幹咳一聲,拉開椅子坐下,“等我幹什麼?”
明明該是嘲笑的話語,配合上此時的場景,卻顯得更加奇怪,“不快點吃,還想我喂你啊?”
謝慈并沒有說話,而是等蕭風遙拿起筷子,才開始顧得上自己。
他洗臉的動作大概很急,臉上的水珠都還沒有搌幹淨,低頭吃飯時順着微濕的碎發往下滴落,緩慢而無聲。
蕭風遙很快就眼尖地注意到這绺濕發,抽出紙巾在他的發尾上搌了搌,見他擡起頭,不動聲色收回手,把那洇濕一小塊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裡毀屍滅迹:“你怎麼吃個飯都這麼慢?要是時間過了,我可就沒那個興緻帶你了。”
謝慈又是一頓。
帶他,去做什麼?
他放下筷子,心中有些許焦急,面上倒還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樣子:“競賽,我……昨天和你說過,要參加。”
蕭少爺還是沒忍住,伸手在他腦袋上呼了一把,又眉頭一挑:“那還不吃快點?”
經曆了早上的事,謝慈一直到入場都還些怔忪,随着開始的鐘聲敲響,他搖搖頭,把其他想法甩出腦中,開始全神貫注地做題。
蕭風遙畢業後當了多年社畜,早就把這些忘了個一幹二淨,此刻看見這些英語試題,隻覺得它們熟悉又陌生,就像分手很久以為再不相見的舊情人——看上去什麼都記得,但完全沒有能做完的能力。
在聽完五十道地獄級難度的聽力試題過後,蕭風遙已經生無可戀:“系統,你之前沒告訴我,扮演反派還要做題。”
他轉頭看向旁邊茫然的小光球,十分冷漠地闡述了目前最大可能發生的結局,“如果我沒有獲獎,你就等着嚴重ooc扣光全部分數,大家一起完蛋吧。”
系統并沒有讀懂他的情緒,因為在它有限的記憶當中,這些都隻是一堆數據而已,它不能理解為什麼過了幾年,蕭風遙的這些數據就不能再使用了,但他後面說的“嚴重ooc”它還是能理解的,當即信心滿滿地向他保證:“沒關系,宿主,後面的題,我可以幫你做!”
蕭風遙再次慢悠悠把頭轉向他,做了個示意的手勢:“您請。”
在系統的幫助下,已經從學霸淪為學渣的蕭少爺終于還是擦過排名的邊,勉強獲得了一個三等獎。
他擡頭看向排名最高的一行,果然是他熟悉的那個名字。
見此情況,他莫名地感慨和欣慰:不愧是主角啊,跟他這種還要人扮演的反派就是不一樣。
但是接下來,他這個反派,又要開始走給主角添堵的劇情了。
鎖人這種事蕭風遙從來沒幹過,業務并不熟練,他正準備尋找一下謝慈的身影,在後面悄無聲息地尾随,卻發現一道高挑的身影正站在在門口等他。
周圍的人熙熙攘攘,他穿着嶄新的昂貴襯衫站在其中,脊背挺拔,像是新出水的芙蓉,又像是新雪洗過的翠竹,冷沉,鎮靜,靜默無聲,但是格外漂亮,富有生機。
蕭風遙隐隐生出一種感覺,如果沒有這些磨難,謝慈就應該一直是這樣的。
謝慈應該一直是矜貴體面的高嶺之花,在短暫的困窘之後便會綻放,而他這個反派,隻是他偶爾沾染上的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