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看了他一眼,沒再有什麼特殊反應,隻垂下眸,默默吃飯。
一頓早餐吃得靜默無聲,有的菜品甚至都沒有被品嘗一下,就已經失了溫度。
管家倒是沒什麼意見,畢竟謝慈來了,他家少爺才擺脫了之前幾日那種陰霾的樣子,這當然是件好事。
至于多餘的食物,畢竟食材還是新鮮昂貴,蕭家向來崇尚珍惜糧食,像是那些壓根沒有吃過的,可以放在保溫袋裡,給蕭家旗下資助的孤兒院送去。
隻是有件事他還惦記着,見兩人吃得差不多了,便笑眯眯提醒道:“少爺,你手上的傷,幾天沒上藥了。”
蕭少爺這才起起自己手上重新撕裂的傷口還沒痊愈,昨天包着紗布在浴室浸泡良久,倒是沒留下多少血,隻是重新包紮的時候,顯然沒有什麼要愈合的迹象,看上去就有些可怖。
這幾日情緒激烈也就算了,蕭風遙可沒有什麼自虐的習慣,點點頭,走到第三格大櫃子旁,拿出一個醫藥箱,慢慢把紗布拆了下來。
謝慈吃飯的動作一頓,忽然想起這傷到底是為了誰,猶豫了一番,還是放下筷子,低聲道:“需不需要……我幫你。”
蕭風遙既沒辦法同意,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半天也沒個準确答複,謝慈隻好走到他面前,從藥箱裡拿出紗布和棉簽,道:“手給我。”
不可一世的蕭少爺此刻乖得不像話,伸出寬大的手掌,暴露出那個始終未曾愈合的傷口,由着謝慈半垂下眼給他上藥。
很顯然,這道傷口很深,幾乎已經都快見到裡面白森森的骨頭,皮肉外翻,又反複撕裂,不休養十天半個月,顯然是不可能有愈合迹象的。
這也說明,受這道傷的時候,蕭風遙什麼也沒多想,隻是害怕那把遲鈍的水果刀真的刺過來,所以才控制不好力度。
思及此,謝慈眼神有些複雜,卻并未多說什麼,隻是下手的力道難免加重了幾分,蕭風遙倒是神思飄忽,對此無知無覺。
看着這一幕,一旁的管家心領神會,愈發确定了昨日的想法:隻要有這位謝慈少爺在,自家少爺就會慢慢往好的方向發展。
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若不是每天晚上還在蕭風遙的陪同去看養病的謝母,謝慈甚至都快要習慣了。
說是囚禁,蕭風遙卻并沒有真正天天把他關在這個房子裡,蕭少爺準許他白天去做任何事,隻是不論走到哪裡,蕭風遙都要像個幽靈似的跟在身邊。
等回了家,他腳上還得帶上那個粉粉嫩嫩的玩具鐐铐,否則就要被關在房間裡,到第二天才準出門。
蕭少爺性情乖戾,戴腳鍊這件事明明是他自己口口聲聲要求的,每次看到卻要眉心一蹙,頓時面色不好,把他抱到沙發上,反複問他疼不疼。
謝慈沉默一會兒,他就自顧自回答:“都不說話了,肯定還是有點疼……”
這樣的時間持續到第六周的末尾,哪怕在精心照顧之下,謝母還是如原劇情中一樣,去世了。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蕭風遙正按照劇情把謝慈按在牆上親吻,還有兩句可說可不說的台詞他已經忘了個幹淨。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喚醒了已經有些意亂情迷的二人。
蕭風遙松開領口已經有些淩亂的的謝慈,幹咳一聲:“……你接吧。”
謝慈看了他一眼,把那顆将開未開的扣子扣上,調整了一下呼吸,拿出手機來,滑動照接聽鍵。
隻是不管怎麼調整,他的嗓子依舊有些啞了:“……喂,媽,怎麼了?”
卻不知電話那頭匆匆忙忙說了什麼,謝慈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罕見地顯露出了比那天更加蒼白的神色:“……稍等,我馬上過來。”
他極力克制聲音中的顫抖,甚至連眼眶都沒紅,卻還是啞不成音:“蕭風遙,我媽媽她——”
命運的重大節點,從來不可能由人力改變,還是和書中寫的一樣,謝母本來養得好好的身體,沒有任何疾病顯出端倪,但也正因如此,所有人都放松警惕,而一切急轉直下,無可挽回。
于是在他說出那句話之前,蕭風遙已經回答了:“我知道。”
他陪伴着謝慈坐着自家車往醫院開去,心疼謝慈要和曾經的他一樣遭受一樣的痛苦,但與此同時,他卻又有一些如釋重負。
這一天,終于來了。
謝慈逃離這裡、走向光明與自由的日子。
不會再有什麼能讓謝慈随意沾染上淤泥,不會再有誰折斷他漂亮的雙翼,謝慈會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他會登上所有人都爬不上的高峰,他會走他本該走的路。
他轉頭看向這個目前還有些單薄的少年,在心裡慢慢地說:
謝慈,本來就是這本書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