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淮原本就受了傷的腿又開始流血,楚尋掃了他一眼,不由分說地微微用力,把攬進懷中的人直接攔腰抱起。
本來楚尋是想直接把洛淮扛在肩上帶走的,但是這小孩未免也太瘦了一點,整個人都能陷進他的臂彎。
所以幹脆成了現在單手摟着的公主抱的樣子。
洛淮就這樣被擁進了一個帶着溫度的懷抱。他下意識地用臉側蹭了蹭楚尋傳出有力心跳聲的胸口,擡起手死死攥着人的衣領,怎麼也舍不得放開。
楚尋低頭看着抵在自己頸間的,還在發顫的手,淡淡道:“松開。”
洛淮已經泛起青筋的那隻手僵硬了片刻,沒動。
“我看不到你的眼睛了。”
楚尋啧了一聲,接上了後半句話,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這時,洛淮才慢慢松開五指,虛弱地讓手臂垂落在自己身側。
他的雪盲症症狀逐漸加劇,眼睛劇烈疼痛的同時,眼睑和結膜已經紅腫充血。強烈的畏光症狀讓他一言不發偏着頭把臉塞進了楚尋懷裡,腫得通紅的眼睛還在不停的流着眼淚。
看起來格外可憐。
可能是為了方便楚尋觀察他的狀況,洛淮正竭力控制着自己把臉轉過來,還微微仰頭方便楚尋看得更加仔細。
現在倒是聽話了。
片刻之後楚尋心裡就有了答案,洛淮這個雪盲症的程度,自然好有點難,還是需要消炎和止痛的藥物。
他慢悠悠地嗯了一聲,然後開口:“行了,把臉埋回去吧。”
洛淮沒說話,隻是腰往下塌了一點,順着楚尋領口那股還帶着的誘人的朗姆酒味,把整個人都縮了進去,像某種從冰天雪地裡撿回來的動物幼崽,正瑟瑟發抖着取暖。
他們誰也沒說話。過了很久,楚尋才看向自己已經被眼淚浸濕的前襟——洛淮剛剛用指尖扯了扯他的衣服,低聲問:“是你嗎?”
雖然看不見,楚尋的聲音又在風雪中失真,但洛淮就是笃定,抱着自己的男人是剛剛救了他的那個人。
他問的沒頭沒腦的,好像知道楚尋可能不會回答他。
結果他卻聽到了一聲低笑,那個人腔調散漫,用開玩笑的語氣回答他:“不是。”
那就肯定是了……洛淮想。
畢竟陌生人聽到這話,肯定得問一句你說的是誰。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安心地放任自己在楚尋的懷裡慢慢解除警惕。
于是在長途跋涉,曆經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之後,洛淮終于能在他覺得可靠的地方進入了難得安甯的夢鄉。
半晌,楚尋才掀起眼,搖了搖頭,嗤笑道:“睡得真傻。”
059在他耳邊警示:“不要用劇情之外的身份跟主角産生過多的羁絆,請宿主牢記這一點。”
“所以我說了,我不是。”楚尋懶洋洋地回答:“我隻是個路見不平的好人而已,他又不認識我,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
059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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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尋抱着洛淮随意踢開了一間紅磚房的門,雖然廢棄的房間裡也沒有溫暖到哪裡去,但好歹是個能遮蔽風雪的地方。
他把洛淮放在屋内的木椅上,那少年從夢中醒來,掙紮了片刻,還是乖乖松開了手。
楚尋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洛淮,伸出手慢條斯理地把少年敞開的衣領緊好,然後沉下聲音,有些不走心的說:“在這乖乖等着。”
雖然是命令的語氣,可聽起來還是有點溫柔纏綿的意思。
洛淮點了點頭,忍不住想,這個人說話時咬字發音真的很特别。
你聽不出來他帶的是哪個區的口音,也不是闆正的聯盟通用發音,就是獨屬于他自己的那種,口吻獨特,好像時時刻刻都帶着笑意的說話方式。
還,挺好聽的。
楚尋說完之後就沒了動靜,洛淮等了半天,才聽見房門被掩上的吱呀一聲。
他在心裡又給楚尋加了個印象:走起路來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很顯然,這個男人比自己想的可能還要危險。
但是洛淮已經沒什麼好忌憚的了,他如今除了命什麼都沒有,更别說楚尋還救了他兩次。
他忍着眼中的疼痛,什麼多餘的事也沒做,隻是十分乖巧的抱膝屈起腿,把下巴埋在腿彎之間,給自己構造出了一個心理上的安全姿勢。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此時,天地間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聲音。
怪不得在任何時候,五感盡失對人類來說都是一種酷刑。什麼都感受不到的情況下,仿佛隻有你自己被關在逃脫不了的牢籠裡,意識真的會崩潰掉。
在這種情況下,他無法準确地判斷時間的流逝,隻能強迫自己去聽心髒的跳動來分散疼痛,和勉強計算自己大概等待了多久。
也許是三四個小時,也許更久。久到他因為焦慮,開始神經質的用指尖在自己手心掐出血痕。
不過洛淮沒有徹底崩潰……這隻是算是有點難捱而已。
洛淮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為他知道有人會回來。
那個人讓他等着。
那就隻能等着。
洛淮這樣安慰自己,此時屈起的腿已經開始發麻,他調整姿勢讓自己在椅子上坐好,繼續下一輪漫長的等待。
好在這次沒有等太久,他就聽到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和門被推開的聲音。
聽到足音的那一刻,洛淮好像一位終于從深海裡被救出的溺水者,原本微弱平穩的呼吸也下意識變得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