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喲,耍酒瘋咯。”應允伸出手指戳一戳應許眉心,“也幸虧今日天氣晴朗,不然我這一時半會兒上哪兒給你找星星。”
應許隻當聽不懂,任醉意打亂神思,朦朦胧胧地盯着應允瞧,應允則正襟危坐地擡手調控飛艇,天窗徐徐打開,吹進來清涼的晚風。
正襟危坐的應允額前的卷毛被吹得一晃一晃,應許忍不住笑,滿天都是明朗的星星,可他依舊看着應允眼睛。
“煙花還是太吵了。”應許一本正經地說。
“吵你睡覺了?”應允避開應許的視線。
“嗯,吵我眼睛。”應許哼哼唧唧,“還吵我耳朵,哪哪都吵。”
“你确定沒什麼私人恩怨?”應允仰面看星星,語氣裡有笑意。
應許晃腦袋,耍無賴道:“我又不認識他,能有什麼恩怨?”
“我又沒說是誰。”應允幽幽道。
應許撇撇嘴,直接攤了牌:“那就是他跟我有恩怨,他在算計我,算計我喝酒。”
“這倒不至于。”應允笑意更深了些,隻是目光沒再掃過應許面頰,“你不認識他,他自然也不認識你。”
“應允,你就不能看着我說話嗎?”應許巴巴地扯了扯應允的衣角,“我已經難看到你不想看了嗎?”
“是啊,都皺成苦瓜臉了,誰想看呢?”應允知他是醉話,故意逗他。
而應許現在的腦子已經轉不過這個彎,用手捂臉胡亂地抹,把本來醉紅的臉頰都擦得愈發鮮豔。
“你看嘛,應允,你看看我。”
他拖長音調,撒嬌,迷迷糊糊,委委屈屈,臉燙得厲害,眼淚滑過的時候又涼。
好在他哭泣的聲音不大,吹進來的冷風就蓋住了,所以他應該不算煩人。
應允微涼的指腹拂過他眼角。
這讓應許稍稍安了心。
*
六歲的時候,應許躲在養父家别墅的閣樓裡哭泣,為自己沒有正式的名字。
他那時候要上小學了,得有個正式的學名,他從六歲生日那天起就一天天等待,等待父親母親給予他真正的姓名,那是他跟弟弟妹妹還有鄰居家的孩子有相似待遇的唯一機會。
可是沒有,明明大人們都說開蒙上學是件重要的事情,但這件事落到應許頭上,似乎又變得不那麼重要。
如果應許再長大些,會明白親疏有别的含義,但那時候他年紀尚小,為這件無所謂的事情傷着心。
應允就是在這樣的時候找到他的,閣樓很狹窄,骨架小的孩子在其中打滾無礙,但應允是一個高大的成年人鑽進去,得把自己的胳膊和腿折疊起來,才能堪堪擠到小孩子身邊。
六歲的應許沒怎麼見過他這位不經常露面的小叔叔,見到了也隻是認識,怯怯地喊一聲“小叔叔”就沒了下文。
隻是閣樓裡逼仄,他又壓抑着哭了許久,此時再見着應允,竟是哽咽得一句話說不出。
應允也不像養父,硬逼着應許禮數周到,見他抽抽搭搭快喘不過氣,還伸手把他摟懷裡,輕輕地拍着背。
應允懷裡很溫暖,有着淡淡的玫瑰香味,那時候應允就愛用玫瑰味的洗滌劑,可能是受信息素的影響。
應許那時候不知道信息素是什麼東西,幾乎發自本能地喜歡應允身上的味道,他漸漸停止了抽搭,眼淚也都如數蹭在了應允襯衫的料子上。
“好了,小朋友,哭什麼?”應允這才輕聲詢問原由。
應許忘記自己是怎麼磕磕巴巴地告狀了,他就記得應允的手輕拂過他眼角,他無措地抓緊應允的衣襟,望見的是應允平靜如晴朗夜空的深藍色眼睛。
應允給他取了學名,說應許是一個承諾。
應許聽得懵懵懂懂,長到現在都不知這句話具體的含義。
不過現在的應許知道,他的名字和應允緊緊關聯,他很喜歡這個名字,擁有這個名字仿佛他就能一直牽着應允的衣角,永遠不和應允走散。
可惜應許正式認識應允,是在他的六歲應允的二十五歲,他和應允也永遠隔着十九年的漫長歲月。
而翁陶然摻和進了應允幾乎所有年歲,前十八年是好友,後十八年是對手,除了翁陶然以外,應允還有其他的心心念念的“朋友”。
應許唯獨可以慶幸的是,他這張臉和翁陶然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就算是替身,他也不願意當吊兒郎當黃毛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