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新回來之後沒有與冉風再作對,隻是他的眼神依舊炙熱,讓謝海安覺得喉嚨發澀。
“我去透透氣。”謝海安湊到冉風耳邊悄聲道,兩個人湊得很近,在外人的視角看竟像是親在了一塊。
“我陪你。”冉風欲起身,卻被謝海安按住。
“我又不是小孩,去上個廁所就回來了。”謝海安松了松領帶,場上熱得他難受。
“早去早回。”
聽到冉風松口了,謝海安才站起身,冉風沉着眸子盯着謝海安的背影,他的小狗再和他生悶氣。
冉風下意識地摩挲着戒指上的那顆小鑽,小狗不開心了,垂着尾巴,卻不敢告訴主人,因為怕主人離開他。
冉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謝小狗,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出了會場上了個洗手間,比起場内的人頭攢動,走廊裡空蕩蕩的,遠離了人群謝海安覺得舒服了不少。
他走到走廊的盡頭,盡頭是開放性的一個圍欄陽台。
從28樓望出去,今晚沒有月亮,天空是一片漆黑色的空洞,像張着大嘴的野獸,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謝海安吞入腹中。
謝海安覺得壓抑得不行,他扶住欄杆,呼吸有些沉重,胸口像是有個拳頭在攥着他的心,要攥碎了,碎成一灘血沫,沾在爆着青筋的拳頭上。
今天這個圈子,不是屬于他的圈子,這是冉風的圈子,他融不進來。
就算穿上了水晶鞋,他依舊是那個灰姑娘。
不...
他不是灰姑娘,是灰姑娘被砍斷腳趾的大姐。
從答應了遲暮強進瑞明的那天起,他穿上了水晶鞋,卻再也脫不掉了。
他不在乎這些束縛,他在乎的是,這雙他割掉腳趾強擠進去的獨一無二的水晶鞋,原本是屬于另外一個人的,而那個人穿,正正好好。
他好想問,去問冉風,淩新在他那到底算什麼,他謝海安又算什麼。
為什麼會是他,又為什麼會選他。
他問過,冉風沒有回答他,隻讓他别再說分開的話。
謝海安的神志有些混沌,扶在欄杆上的手有些發軟,他向前打了個踉跄,卻在身子前傾之時瞬間回過了神,他猛然地清醒過來。
心髒怦怦砰地狂跳,冷汗順着謝海安的額頭流下來,謝海安心有餘悸地緊緊攥着欄杆的扶手。
他又犯病了,剛剛要是沒有及時清醒過來,他極有可能從28樓掉下去,那必然會粉身碎骨。
上一次他犯這麼嚴重的病,是剛從倉北出來不久。
他和陽鵬帶陽果果去遊樂園,他還記得那天的烈日,發着五彩斑斓的光,曬得他想吐。
他拿着錢去給陽果果買冰淇淋,手中的冰淇淋散發着甜膩的味道,勾得他饞得不行。
天氣好熱。
他想吃一口,就小小地吃一口。
謝海安當着陽鵬和陽果果的面,吞下了找零的硬币。
硬币很大,卡在謝海安的喉嚨裡,謝海安卻覺得喉嚨冰冰涼涼,如此舒服。
從那天起,謝海安才知道自己病了,不是身體有病,而是心裡病了。
他看似從那個肮髒的地方逃出來,其實靈魂早就死在了那。
也是從那天開始,陽鵬再也沒有讓他離開過他的視線,寸步不離地守着他,帶他看了不少醫生。
當他洗完胃,躺在病床上時,他有些怅然若失,心底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解。
那時,他想如果就這樣無聲無息死了,好像也不錯。
但是剛剛,他真的害怕了,已經過去有一會了,他的心還是狂跳得不行,握着欄杆的手心已經出汗了,他卻依舊不敢放開欄杆,生怕一松手就是萬劫不複。
如今的他,不想死。
他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自己的賤命,他舍不得冉風。
夜風吹來,吹得被汗水浸透的謝海安有些冷,他終于感覺腿沒那麼軟了。
謝海安往後蹭了蹭,離欄杆有一段距離了,才松開手。
轉身的一瞬間,謝海安愣住了,淩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
兩個人隔了差不多四五米的樣子,不遠不近的距離,讓謝海安清楚地看到淩新的眼睛。
和他眼中的恨意。
謝海安不禁抖了一下,那麼恨意如此強烈,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從樓上推下去。
僵持了幾秒,淩新的臉上又換上了那副人畜無害的笑。
初見時謝海安覺得那笑容陽光熱朗,如今卻覺得陰暗得讓人毛骨悚然。
“謝秘書,一個人在這兒吹風?”淩新的眼中沒有笑意,在秘書兩個字上咬字格外的重。
謝海安想從淩新身側走過去,卻被淩新擋住。
照理說謝海安比淩新高一些,推開他不是難事,隻是他實在是不想與人接觸,一丁點觸碰都不想,尤其是那個人是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