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方才一直沒動手,他在等陰陽兩界的通道打開,他手上有三支柳折清特意做的箭,他要用這三支箭殺出一條生路。
箭頭是閉合的蓮花形狀,花瓣之上用元安的血染透,箭身上柳折清雕刻了蓮紋和符咒,但這次不是柳折清常用的牡丹紋,他告訴元安一段口訣,讓他每射出一箭念一句。
元安眯起眼,盯準高台之上的玄淼,他不覺得自己能夠傷到玄淼,他隻要一點,夠亂!越亂越好!
他拉滿弓弦,弓好似滿月,弓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此時放!
金光呼嘯而出,掀翻了整座喜轎,元安身披喜服,眉眼淩厲,口中念作:“蓮花水生,在世水不着世水!”
金光頂端綻開一朵赤蓮,逸散的金光落在澧水之上,化作無數含苞的蓮花,這些蓮花本該生長人間水中,如今卻開在鬼界大河。
高台之上除了玄淼,其他鬼都神情凝重地盯着那朵赤蓮,佛教的蓮花,看似柔軟無害,在鬼界卻絕對不是如此。
夜叉鬼剛才第一個站出來,如今也想在玄淼面前表現一番,更何況他與佛門也頗有淵源,反而最不懼怕這些東西。
如今婚禮大典徹底辦不下去,他要拿這個攪局的混賬第一個血祭,隻見他主動請纓:“請大人允許我将這家夥叉成肉泥!”
玄淼點頭應許:“你若能殺了他,人間你便第一個去。”
夜叉鬼喜不自禁,喚出自己的三叉戟,跳入水中,叉戟在水中翻攪,攔腰斬斷新生的蓮花,偏偏散落的蓮花瓣又化作新的蓮花花苞,竟比一開始還繁盛,倒是不見什麼神通威力。
夜叉鬼皺眉啐了一口,不再管水中的蓮花,專心應對飛馳而來的箭□□赤蓮大如巨鬥,形似火焰燃燒,他不敢小觑。
他的兩隻眼睛眨了眨,竟然開始移動,一隻挪到額頭中央,發出一道恐怖的黑光,一隻挪到下巴之上,發出耀眼的白光,白光和黑光閃爍交替。
夜叉鬼舉起三叉戟,狂笑:“小鬼,佛教神通我也會,這是刹那眼,黑白乃是一晝夜,一晝夜四百八十萬刹那,一刹那九百生滅,我倒要看看你那蓮花能抗住多久?”
黑白光之中的蓮花初時即為盛大,可很快由盛極而衰,一片片虛幻的花瓣邊緣蜷縮,肉眼可見的呈現頹勢,箭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有些支撐不住要墜落。
反觀夜叉鬼這邊,他的三叉戟威壓越來越重,黑光凝聚而成的死氣形成漩渦,将周邊的小鬼拉扯過來,還沒等小鬼慘叫,就被融到三叉戟之中,形魂俱滅。
“誰說我要抗的?”元安将第二支箭搭在弦上,但是沒有射出,而是念出第二句口訣:“蓮風徐來,憑世生不着世長!”
空中赤蓮眨眼間徹底枯萎,還沒等夜叉鬼嘲笑,從蓮心處生長出一朵新的赤蓮,赤蓮很快再次枯萎,在刹那眼中又曆經一次生滅,無數次輪回後,赤蓮已經生長到百丈大小。
而澧水中生長的蓮花仿佛被一陣夏風吹拂過,白色、青色、黃色、赤色的蓮花半開半合,蓮香浸透了河水,兩岸争奪生肉的厲鬼逐漸冷靜下來,陷入茫然情緒。
夜叉鬼眼角抽搐,他聽說過拘魂使前段日子敗在兩個不知名的小卒手下,他當對方輕敵,如今看能這個家夥确實有古怪,他怪喝一聲,他才不會輸給個人類!
他身形暴漲,同樣化作百丈高,從白骨浮台望去簡直如同巨山一樣遮天蔽日,手持三叉戟從半空中惡狠狠與赤蓮撞在一起。
謝真如捂住斷手,默默看着這場人鬼之間的較量,這場鬥争已經沒有她插手的餘地,她本來以為這是一場三山鎮官府斂财的騙局,卻沒有想到真的誤入鬼神之地。
金光與黑光互不相讓,巨大的破壞力沖擊四周,幾乎讓半邊河床裸露出來,兩岸的鬼魂在翻滾的澧水中掙紮,白骨浮台被浪席卷到半空之中。
謝真如翻滾一圈,單手緊緊扣住白骨邊緣,而那金光和黑光争得極為激烈,在又一次沖擊時,她隻感覺一陣失重感,被遠遠甩飛出去。
她咬牙做好掉進厲鬼之中的準備,卻沒想到撞上一面柔軟的牆壁,她擡眼一看,原來是摔進一朵青蓮蓮心,青蓮随風輕輕搖晃,像是在确認她沒事。
她急忙起身查看其他兩人的身影,魏家女的喜轎和她一樣落在白蓮之中,元安則穩穩站立在一朵赤蓮花尖,謝真如自嘲笑了下,這兩人還用她擔心嗎?隻是他們真的是人嗎,還是真是古話說的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夜叉鬼咬牙切齒地穩住了三叉戟,他右手青筋暴起,左手擡起就要捏死元安。
元安輕巧地跳起,腳踏蓮花前進,口中輕念:“破——”
霎時間金光大盛,夜叉鬼慘叫一聲,第一支箭沾染了元安的血,近身之後摧枯拉朽般扯下他的右臂,直到射中高台之上,箭身顫動。
元安放開了第二支箭,這支箭不似第一支聲勢浩大,靜靜綻開,隻有一段蓮香萦繞鼻尖。
三歎女臉色一變,将夜叉鬼踹到一邊,從袖口丢出一張白色錦帕,錦帕薄如輕紗,上面有水波暗紋閃動,在空中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