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元安自從山上疾馳而下,身邊風聲呼嘯,随着涼風和失血,體溫越來越低,腳步不受控放緩,突然腳下一空,元安心中暗叫一聲:糟了!就從斜坡一路帶着泥土和野草滾下去。
“咳咳咳——”元安從泥土灰塵中爬起來,捂住自己的額角,濕潤的液體從掌心流下來,頭腦一陣眩暈,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苦笑一聲,伸手向前摸索,突然嘴角僵住,他摸到了一個溫熱的物體。
元安陡然縮手後退,不顧傷口翻身而起,抽出箭矢強拉弓箭,一箭剛嗖地射出,第二箭已緊随其後,噗噗兩下入肉聲,卻沒有聽到咆哮聲。
元安第三箭未發,滿弓之下手指劇烈顫抖,等了好一會,對方沒有一點動靜,元安這才壓下心悸,側頭細聽——沒有呼吸聲。
他緩步向前,蹲下身子伸手去摸,毛發短而粗硬,長約九尺,頭部寬圓,鼻端濕潤,原來是隻剛死不久的熊!
這熊身形巨大,沒有傷口,恐怕是自然老死,元安撫摩着熊屍,心思急轉,天助他也!
……
紫袍書生順着元安留下的痕迹追來,他腳不沾地,身形好似一陣輕煙,看着極為悠哉,眨眼間便是半裡,身邊孤魂野鬼隻敢尖嘯躲藏,生怕惹到這位煞星。
不多時,就來到元安跌下去的斜坡,他探頭瞧瞧一片狼藉的坡底,口中感歎:“看來兄台今日必定得死在小生手中了,時也命也——”
“你也不要怪小生心狠,畢竟小生給過你機會的……”
還沒等話說完,紫袍書生臉色卻變了,他氣急敗壞怒喝:“誰準你這個孽畜動手!”
斜坡底不遠處一隻巨大的棕熊身中數箭趴着,鮮血流淌,更為凄慘的卻是滿地撕爛的衣服碎片和肉塊,内髒破破爛爛扔在荒草裡,若是人吃成這樣,肯定是活不成了。
紫袍書生簡直怒火中燒,他的獵物被搶先下手,還是他自己玩沒得,本來是圖一樂,這下好了,傳出去他的臉就沒了!
他沒心思關心那頭熊,隻蹲在那堆血肉模糊的碎塊翻找,想湊出今夜的戰利品,他一邊扒拉一邊咬牙:“唔兄台好生心狠,讓小生白走了這一路!”
“待我拼個腦袋,就把你拎回去,和另一位放在一起,死後做個伴,也不孤單。”
他動作一頓,人死了還有魂,元安的魂去哪兒了?
背後巨熊此時一動,血腥味彌散,一個身影從熊肚裡破膛而出,渾身鮮血淋漓,沾滿碎肉,看起來極為可怖,元安長嘯一聲,他先是三箭連發,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趁着拘魂使未起身,就朝他脖子處橫劈過去。
“受死!”
紫袍書生卻是神色一喜:“兄台,小生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死的!”
這三支連珠箭直朝着胸口,紫袍書生隻當與亂葬崗一樣,不避不閃,得意地等待它們在護體罡風中掉落,卻沒想到,噗噗噗——竟是穿心而過!
元安聽聲心中大定,成了!
紫袍書生心口一痛,立時意識到不對,此時鎖鍊從袖袍中飛馳而出,隻看到一道黑色殘影,想擋住這匕首,可遠不比元安蓄力一擊迅疾!
電光火石間,隻聽噗通一聲,一顆大好頭顱從脖子上滾下來,骨碌滾向遠方,無頭的屍體孤零零呆立在原地。
元安踉跄幾步,終于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身上血水滴答答下流,借屍殺鬼,此計乃需天時地利人和,滿足三點方可成。
今夜無月無光,正是天時。他方才剖開熊屍,将腹中的内髒和肉扔在地上,又撕碎衣物,趁着天暗看不清,裝作自己被吃,正是讓紫袍書生誤以為自己已經身死,讓他放松警惕;
熊屍離拘魂使距離足夠近,正是地利。這熊剛死不久,血還溫熱,這才能裝作在元安箭下受傷,動彈不得,他方才忍着惡心,不顧熏天的腥氣鑽進熊腹中,靜待時機,等紫袍書生走得夠近;
他的血便是第三點人和!元安賭他的血依然如同鬼界之中一樣,遇鬼殺鬼,觸之即傷!一味逃隻會難逃一死,他掌心那金光雖然消失不見,可他的血可從未變過。
那能傷到夜叉王的血液未必不能殺了拘魂使,他敢賭第一次,就敢賭第二次!
元安攢足力氣,撐着發軟的雙腿重新站起來,如今解決了紫袍書生,他得趕緊回去找柳折清。
可惜沒等他走幾步,一個笑聲沖天而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玩好玩!不枉小生陪你玩了半宿。”
元安心沉下去,他咬緊牙關:“怎麼可能?!”
在他看不到的黑暗中,那具無頭屍體撿起頭顱,拍拍脖子上的灰塵,重新安放在脖子上,鮮紅的嘴唇張合:“怎麼不可能?神鬼豈是你一個凡人能明白的。”
耳邊一道疾風厲嘯,元安感覺脖頸一痛,被人掐住提到半空中,雙手想要扳動對方細瘦的五指,卻掙不開一條縫。
“小生掉了頭,也得讓兄台嘗嘗這等滋味,不過你若是頭掉早了,就不好玩了,讓小生一點點來。”紫袍書生歪着頭打量着元安,突然心中有了主意:“有了,既然兄台眼睛瞎了,想必這雙招子也是無用,不如借小生玩玩。”
話音剛落,紫袍書生兩指并攏,從眼窩上使力戳下去,元安隻感覺眼球上壓力越來越大,幾乎爆裂開來,他嗓子裡發出痛苦的嗬嗬氣音。
紫袍書生卻嘴角笑容加深,兩指突然一彎将整個左眼挖出來,元安頓時發出壓抑的慘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不好意思,小生手重了點。”紫袍書生用沾血的手指點點自己的空蕩的右眼窩:“小生如今少了一隻右眼,也看不得别人有右眼,麻煩兄台再忍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