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逐青猛地擡頭看向秘書:“你說什麼?”
秘書為難地看着他:“沈總今日回國的航班……失事了。”
謝逐青的大腦一片空白,手機鈴聲緊跟着響起,他接通母親的電話,卻下意識看向了陳方旬。
陳方旬的手抓住辦公桌的邊緣,整個人像是愣在了原地。
謝逐青忽地陷入了無力。
“逐青,你舅舅他……”母親帶着哭腔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謝逐青沙啞着嗓音道:“媽,我知道了,飛機的失事原因和降落地點查到了嗎……”
聽到秘書那句話時,陳方旬的确有一瞬大腦空白。
沈敬玄三年前因身體不适出國休養,陳方旬也就辭了他的助理職位。
當年他和沈敬玄辭職的事情鬧得格外難看,兩人斷了全部往來。
今天是自那天後,他第一次聽見沈敬玄的姓名,隻不過是在飛機失事的乘客名單中。
陳方旬緩緩坐回位置上,打開電腦搜索這次的事故新聞,謝逐青還在安撫母親,他看着新聞,隻餘茫然。
他對沈敬玄的觀感格外複雜。
沈敬玄是他的上司,也是多次帶他走出困境的導師。陳方旬剛進社會時能用到的社會經驗在他的工作場所中不值一提,沈敬玄帶着他,幾乎是手把手教他如何面對突發情況。
後來見他有潛力,便将他送出國留學。
認真培養從來不是作假。
他很感謝沈敬玄的指點和提拔,當年的确有堅持為沈敬玄效力的想法。
但這不是沈敬玄用陳雅瑛性命威脅他的籌碼。
陳方旬母親早逝,身邊隻有陳雅瑛這一個親妹妹,沈敬玄當年的威脅直接讓他和這位指點他的上司徹底決裂。
如今再次聽見他的姓名已是與死亡相關,他一時間也無話可說。
飛機的降落地點與殘骸仍舊在尋找中,陳方旬關掉搜索頁面,對飽受打擊的謝逐青道:“謝總,沈總吉人自有天相。”
雖然他覺得這個概率實在低到離譜。
謝逐青唇色蒼白,死死抓着手機不放。
窗外仍舊是暴雨,有雷聲在雲層間穿過,他定定盯着陳方旬平靜溫和的眉眼,忽地低下頭,将額頭虛虛抵在陳方旬的肩膀上。
他能感覺到面前的身軀在他靠近的那一刻變得僵硬。
“讓我靠一下,就當是作為友人的懇請。”謝逐青壓低聲懇求道。
陳方旬雙手緊握成拳,強行摁下推開謝逐青的沖動。
他沒辦法接受過分的肢體接觸,好在謝逐青也清楚他的習慣,并沒有緊貼着他,過了幾秒後又擡起頭,重新恢複成往日沉穩的謝總。
陳方旬僵硬的身軀緩緩恢複,他松開緊握成拳的手,不太自然地推了推眼鏡:“謝總,您注意情緒。”
再多寬慰的話語,放到現在聽來也和幹巴的硬紙闆沒有區别。
謝逐青隻是朝他露出溫和的笑容:“方旬,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陳方旬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他離開之後,謝逐青收斂了笑意,沉默地看向窗外似乎永不停歇的暴雨。
在聽見沈敬玄飛機失事的那一刻,他心裡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慶幸。
緊接着才湧上來茫然擔憂與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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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方旬處理好謝氏的工作後,轉頭又去了另外幾位雇主那,把備忘錄裡那兩百件事情全部完成後,才有空坐上回家的車。
已經是深夜時分,他摘掉眼鏡摁了摁眉心,珩京市的暴雨依舊沒有停,看樣子要持續到明日。
他直接從地下車庫坐的電梯回家,然而還沒等電梯下來,物業的電話先打了進來。
“喂。”他的聲音低沉,帶着鮮明的疲倦,物業先和他道了聲歉,又對他道,語氣很是為難:“陳先生,有位姜先生說是您的客人,我們不敢随意放他進小區,如果是您的朋友,我們就讓他通行了。”
陳方旬重新戴上眼鏡,皺了皺眉,問道:“什麼姜先生?”
物業又道:“對方說自己叫姜京月,是您的好友。”
陳方旬:“……”
他深呼吸一次,才開口道:“他現在人在哪兒?”
姜京月大半夜來找他做什麼?
物業說:“現在在小區物業大廳,您要來嗎?”
陳方旬進了電梯,歎口氣道:“我現在去,麻煩你們讓他等一下。”
他挂斷電話,摁下電梯首層。
到物業大廳後,他一眼就看見了姜京月。這位姜家備受寵的假少爺渾身濕透了坐在沙發上,肩上披了條浴巾,手裡還有杯冒着熱氣的開水,大概是物業給他準備的。
“京月少爺。”陳方旬忍下不耐煩,大步走向他,和他打了聲招呼,“您今晚怎麼會來這兒?”
姜京月捧着水杯的十個手指纖長白皙,他放下水杯,抓住了陳方旬的西裝下擺,坐在位置上仰起頭看他。
陳方旬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握緊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