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在書店裡擦書。
快到學生們回去上晚自習的時候了,店裡靜悄悄的,他決定今天收拾完書就關門,早點弄完興許還能趕上老張他們的牌局。
想到打牌,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加快了手上擦書的速度。
可惜事與願違,半掩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了個學生。
這學生老孫記得,剛才在面館見過,小夥子長的挺帥,還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
橙黃的燈光映在那學生黑框眼鏡上,鍍一層毛茸茸的光,朦胧又靜谧。隻見他進門掃了眼四周,緊接着往放小說那欄走去,在新到貨的《無葉》一到十二冊前停下腳步。
老孫想早點關門,于是便叫住他:“同學,晚自習時間要到了,看書還是買書都明天再來吧。”
那學生不緊不慢地離開小說欄,就在老孫以為他馬上就會離開時,那學生來到正對門口的那個架子前,從中随手撿起一本翻看。
“老闆,你收集的史料真多啊。”他驚訝感歎。
這句話一下激起了老孫聊天的興緻,他私心把學生們不感興趣的曆史專欄放在進門第一個書架,就是為了這一天!
什麼打牌啊晚自習啊,都先放一邊。他扔下擦書的抹布湊到那學生身旁,就着他手上那本書就開始講:“好眼光,這本隻有我這裡會賣,其他那些書店老闆懂什麼,他們隻曉得賣青少年版,我這裡可都是無删減!”
“那麼厲害。”學生驚訝。
“現在的小孩子像你這樣願意深入了解的不多了,”老孫長歎一口氣,指向另一個書架,“他們就喜歡看這種,我都想不通這種沒有曆史純架空的書有什麼好看的。”
他指的方向,赫然就是小說欄,隻是不知為何全擺滿了《無葉》,書架下方還堆着幾個紙箱殼,一看就是補貨完還沒來得及收拾剩下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剛說完“有什麼好看的”,那學生好像深吸了一口氣。
“……老闆你已經看過《無葉》了?真不覺得好看?”
老孫對他壓下去的情緒渾然不知,樂呵呵道:“來來往往多少個學生都在聊這個,我沒看也算知道個大概吧,要我說就是吹太過了。”
這話讓學生徹底陷入沉默,正當老孫惴惴不安想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老闆,曆史類讀物的銷量沒有小說類銷量高吧。”
“既然覺得《無葉》不過如此,為何不親自試試寫本曆史類小說呢?收集了那麼多難得的史料,一輩子放在架子上你真的甘心嗎?親自寫一本小說向讀者介紹它們如何?”
多奇妙的假設。
僅僅從耳朵刮過,腦海裡輕輕蹭一下,磅礴的想象力就如海嘯般撲襲,無數種可能性在他眼前閃爍跳躍。老孫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他慌忙地找紙找筆,筆蓋掉到地上也來不及撿,欲将這些想法都記下來。
他在櫃台聚精會神寫着,那學生卻不知何時離開了,晚風輕輕刮過,玻璃門“咔哒”一聲合攏,昏黃燈光灑在書店積灰的牌匾上,慢慢熄滅,像是場即将醒來的舊夢。
昨晚寫大綱寫到很晚,似乎剛閉上眼就到了清晨,老孫在一陣急促的電話鈴中驚醒,他迷迷糊糊去夠手機,卻抓了滿手廢紙。
憑印象摸到手機按下接通,電話另一邊急促的聲音讓他一下子清醒了:“孫志平,你昨晚沒跟那些人去打牌吧?”
“郝……郝萍?”前妻的聲音讓老孫大腦一片空白。
“還能接電話,那就是沒事?”郝萍明顯松了口氣,聲音放緩。
老孫摸不着頭腦:“什……什麼啊?去打牌就有事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傳來一聲冷笑:“昨晚打牌那群人,都被抓啦。”
“唉,你要是早點回來不就不會被抓了嗎?”
早自習結束,張一志提着茶葉蛋來教室最後一排探望沈研。
昨晚夏老師突襲查逃晚自習的人,沈研跑進教室時和講台上的夏老師對了個正着。
“我就昨晚沒來得及請假……唉,待會兒還要罰站半節課,當醒瞌睡了。”沈研接過他的茶葉蛋,隔着塑料袋緩慢剝皮。
這蛋看着有點老,估計會苦。
沈研挂念着昨晚的事,問張一志:“昨晚這附近有沒有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