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晨剛從林子裡出來,手上還拿着一塊圓潤的鵝卵石,正色道:“陣法考試分為兩部分,先考靈陣再考魂陣。我這次布陣完全是按照過幾天大考的标準來布置的,大家一同進陣,按照各自的表現決定最終得分,評委是三位先生。”
評委席的三個人沖他們點了點頭。祁晨打了個響指,三人面前出現了一塊很大的虛拟屏幕,屏幕跳動了兩下,清晰地顯示出了陣裡的場景。
解行舟看着屏幕裡一望無際的荒地,眉心皺了皺:“靈陣考心魔?”
程非點了點頭:“很久沒考過了,看看他們現在什麼水平。”
趙楓則看着手中一沓符紙,語氣發愁:“知野又是卡點畫完,準确度和符紙的威力遠遠不夠……彭久和許衍兩個學醫的都比他畫的快。”
解行舟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滿臉真誠:“沒關系師兄,我徒弟甚至直接沒能參加考試。”
趙楓:“……”
現在都卷這個是麼,誰的徒弟更菜?
江準沒看到那屏幕,也意識到了要考心魔。
心魔陣是靈陣的一種,會在陣中浮現人内心深處最恐懼或最不想面對的場景,考驗的是意志力,意志力強的人可以一眼看穿幻境和真實,然後按部就班地找陣眼破陣,意志力不強的人有可能終身被困在裡面。
鑒于黎豐剛從失去爺爺的陰影中走出來,趙楓特意免了他的這場考試,讓他坐在評委席旁邊觀賽。周揚幾人臉色都不太好,一時間哀歎一片。
周揚垮着一張臉:“又考心魔,這是要給我做脫敏麼,再來幾次心魔和我隻能存活一個。”
許衍搭腔:“嗯,照你以前的表現,存活的大概率是你的心魔。”
周揚:“……”
最害怕的東西……江準回想了一下,倒也想不出來有什麼最害怕的東西。他自己就當了一百來年的冥王了,也實在沒什麼可怕的,估計進去之後就是一片荒地,然後他直接找到陣眼出來吧。
懷着這種心态,江準在衆師兄敬佩的眼神中第一個走進了心魔陣。
然而并沒有江準想象的那麼順利,進陣的一瞬間空間就有變化,原本的荒地場景一點一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蔥翠。
這裡好像是一座山,微風穿過林梢撫在身上,帶來一絲絲涼意,太陽也不熱烈,清清淡淡地挂在天上,像是某個春末的清晨。
江準腦子裡猛然閃過一絲熟悉感,再回想卻怎麼也抓不住,後腦微微刺痛了一下。他按了按太陽穴,繼續往前走。
翻過山頭,和緩的山坡上是一座小木屋,水榭亭台,溪流潺潺,小木屋門口還設着石桌石凳。
視野之中隻有這座小屋矗立着,除此之外其他一切場景都是模糊的。
……這不就是清南山解行舟的居所嗎?他發燒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是在那石桌上吃的早飯。江準卻莫名呼吸一滞,心口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有點呼吸不過來。
站在門口緩了緩,那股不舒服終于過去了,江準推門進屋,隻見一身素白長袍的解行舟坐在書案前,聽到門響之後擡頭望過來,嗓音帶着揶揄的笑:“不生氣了?”
解行舟的臉是模糊的,隻有一個身形在那裡。江準一愣,覺得這場景在哪裡見過,他皺着眉,半晌不說話。
可是在他的記憶裡,他做冥王的那段時間雖常與解行舟結伴,卻從來沒有來過清南山内部,也不曾見過解行舟的住處。
見他不說話,解行舟無奈地合了書卷,從案邊起身,非常自然地揉了揉他的頭發,熟練地道歉:“好了好了,我的錯,下次再也不把你一個人扔進魂陣了行嗎?”
這不正常。江準還是緊緊皺着眉,微微後退了兩步,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是不是解行舟……可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明明人就在他眼前,卻遙遠地像天上的星星。
解行舟也察覺到江準狀态不對,嘶了一聲,嘟囔道:“不應該啊,難道逗狠了?我記得你不是不怕魂陣的嗎?”
江準聽見自己開口,音色還很稚嫩,像十五六歲的少年:“我以為你被鹿角怪帶走了,找了你好久……”
那聲音到最後竟有些哽咽。
江準莫名覺得這個聲音配上他現在的表情應該挺違和的。果然,解行舟沒忍住笑了起來,一隻胳膊搭着他的肩笑彎了腰:“噗哈哈哈……對不起糖包,但是你這個表情真的……我有逼着你說話麼?”
糖包。
聽到這個稱呼,江準又是一陣心塞,心裡悶悶的。解行舟笑夠了,直起腰舉起三根手指發誓:“我保證,再也不把你丢在魂陣裡了。”
江準聽見自己重複了一遍:“不準再丢下我了。”
解行舟笑着答應,親自給他烹茶倒水,殷勤獻夠了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們早飯吃什麼?”
江準:“?”
解行舟:“我想喝銀耳湯了。”
江準:“??”
解行舟:“還有排骨面,不要蔥姜蒜不要芫荽。”
江準:“???”
這個場景的氛圍非常輕松愉悅,江準甚至一擡腳就打算進廚房。解行舟遙遠模糊的嗓音頓時喚醒了他,他終于想起來這是心魔。
心魔……他的心魔是解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