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外,天色陰沉。
那場将落未落的雨始終沒有到來,空氣中彌漫着潮濕憋悶的分子。
謝易領着四條尾巴,毫無阻礙地穿過玻璃門,成功回到室外。
十分鐘前,他帶着陸嶺離開倉庫後,在操場旁遇到了徐列和彭虎,也得知了唐程一行人久久未歸的消息。
謝易擔心幾人或許是陷入了麻煩,于是便匆匆趕來。
果然,被他猜中了。
一旁的唐程三人直到此時依舊一臉懵。
他們不太明白,為什麼謝易出現後,混亂的教學樓走廊忽然恢複了正常,追殺他們的鬼怪也忽然消失不見。
所有危機就那樣毫無預兆地解除,仿佛做夢一般,令人滿頭霧水。
這個問題不難,謝易可以立刻給出答案:“是因為‘谶’。”
他的目光落在幾人臉上:“你們是不是,說過什麼不該說的?”
“?”幾人一愣。
谶,有點耳熟。
是……?
!!!
系統廣播響起時他們正在逃命,根本無暇分心去研究那兩個字背後的含義,此刻被謝易提起,這才各自手忙腳亂地點開玩家手環中,查看起信息面闆。
“避谶,避谶……”鐘天怔怔地望着手環出神,突然茅塞頓開,“我懂了!”
衆人紛紛陷入思索,隻有彭虎緊皺着眉,仍然不明就裡:“你懂什麼了?”
避谶。
這二字看似簡短,實際上提供的信息量卻非常龐大,甚至足以解釋清楚副本開始以來所發生的一切怪事。
糟糕的是,彭虎并不認識後面那個字,更别說讀懂它的意思。
“……”徐列看了彭虎一眼,輕聲解釋道,“谶,指的是能夠應驗的預言。直白一些說,避谶這個詞的意思就是少烏鴉嘴,容易招緻不好的後果。”
徐列:“還記得我們在電影裡聽到的那句話嗎?”
那個藏匿在深山裡的古怪村落,村中的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像是一群啞巴。
唯一重複最多的,就是拜神前的那句咒語。
“那不是什麼咒語。”徐列道,“電影課下課以後,我在教室裡找了個同學,借了他的手機,上網搜了搜。”
作為一名曾經多次進入過副本的職業探索隊員,徐列很清楚地知道,在大部分現代背景的遊戲副本中,網絡都是切實存在于NPC們生活當中的。
因此,當他一進教室,發現這個學校的學生有手機電腦的時候,就動起了這方面的心思。
借到手機後他找了個民俗方言論壇,發出了一條提問,詳細描述了那句話的音節和起伏,也給出了村子大緻的地理方位。
很快就得到了回複。
“那是一句西南郡當地山裡的土話,類似于諺語的存在,直譯過來是‘勿言神靈’,具體意思指的大概是人在說天在聽,說話前要三思。”
可惜,通過手機能夠查到的有效線索也就隻有這麼一條了,其他無論是關于《拜神》電影,還是村子本身,在網上都搜不到任何蛛絲馬迹。
說話請三思,避谶。
其實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鐘天越聽臉色越慘白:“所以,我們會在教學樓裡迷路,也是因為谶言。”
他失神道:“B棟的走廊很暗,我們還沒找到醫務室前,就說過好幾次‘會不會出不去了’之類的話。
後來那些…那些東西,也是李四明提到以後才出現的。”
當時他們太過緊張,不斷胡亂開着玩笑,試圖緩和氣氛。
誰也沒曾想到,随口說出的話,到頭來全都變成了困住自己的陷阱,他們被自己的話語糾纏,難以脫身。
直到沒有說過任何谶言的謝易出現,才将他們重新拉回了正常的世界中。
“犯了忌諱的不止是你們。”謝易道,“之前死在倉庫裡的那個玩家也是一樣。”
離開倉庫前,謝易帶着陸嶺又去了一次二樓,在雕塑室門口,他發現了一具摔碎在地上的石膏小像,旁邊還有一張印滿了字的展示卡片。
“根據卡片上的記錄,那句石膏像是西方某個都市傳說中的邪惡生物,以欺騙信徒為生,一旦信徒相信了它的謊言,将它召喚出來,就會立刻被它殺死。”
召喚它的方式,是念出它的名字。
那張卡片上第一行就是它的名字。
徐列了然:“那本來隻是一座和副本主線劇情沒什麼關系的雕塑,隻不過有人将展示牌上的字讀了出來,于是雕塑也跟着活了,變成了……”
真正的邪靈。
再然後的事情,大家都清楚。
召喚出邪靈的倒黴蛋一如傳說中那樣,被邪靈絞碎,死于非命。
“是這樣,沒錯吧?”謝易轉頭看向唐程。
當時和那人一起待在雕塑室的,隻有唐程而已。
唐程遲疑着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他的确記得,出事之前,那人口中嘟嘟囔囔地念過些什麼。
隻是當時他太過緊張,沒有聽清。
“也就是說,在這個副本裡,最危險的東西,是我們自己的嘴。”謝易總結道。
隻要将閉嘴二字貫徹落實到底,妖魔鬼怪自會退散。
“要是能早一點知道就好了。”鐘天一臉菜色,“我們說過的屁話已經夠多了。”
安冉抿了抿唇,滿臉懊惱:“按照這個思路,電影會突然結束,該不會也是被我們咒的吧?”
“啊,那倒不是。”謝易這才想起,自己忘了說這件最重要的事。
“我們會提前離開電影,是因為電影母帶本身就隻有半卷。”
一句話,令在場衆人齊齊大驚失色:“什麼?!”
……
等到謝易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解釋完,徐列的眉頭已經皺成了緊緊的川字。
他們現在雖然了解了副本中的死亡機制,可通關遊戲的要求是解決校内靈異事件。
閉嘴老實呆着,最多隻能讓他們苟到副本時限耗盡。
到時候如果達不到通關條件,還是一樣要死。
尋找下半卷電影母帶的任務迫在眉睫。
徐列開始頭疼:“可,我們到底該去哪兒找?”
憑借他們幾人,想要在偌大的校園内地毯式搜索,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必須要先得到一些指向性的線索。
謝易摩挲着下巴:“這個嘛,我倒是有點頭緒。”
四五雙眼睛,頓時齊刷刷看了過來。
謝易笑眯眯地站在那裡,正嚼着從陸嶺褲兜裡搜刮來的泡泡糖。
自由散漫的模樣,和滿臉緊張的其他人形成了格外鮮明的對比。
他撲哧吹破一個泡泡,靈活的舌尖一卷,又将薄薄的糖衣掃入口腔内,慢悠悠地地說出了一個他們壓根沒聽說過的名字:
“下半卷母帶具體在哪裡,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覺得,我們可以去問問楊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