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鬼目近在咫尺,飽含着不加掩飾的貪婪與渴求。
刀片般的視線一寸寸劃過人類薄而清透的鮮嫩皮膚,仿佛想要将眼前之人片片剝開,細嗅内裡令人沉醉的馨香。
謝易忍不住輕輕啧了一聲。
雖然樣子變了,但班長同學的眼神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直白又露骨啊。
他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沒動,也沒有躲避。
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晦暗明滅,空氣不斷發生着細微的扭曲。
房間裡,一切本該筆直的線條,牆壁、天花闆、門闆……都正在變形。
鬼臉又靠近了一點。
謝易的眼睛越來越亮。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強烈的刺激使他裸露在外的鎖骨和脖頸泛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
彌散的冷意侵入肢體,沒能調動起他心底的恐懼,反倒讓他越發興奮。
越興奮,就越清醒。
這隻鬼在這裡晃來晃去的,是想幹嘛?
想恐吓他嗎?想聽他尖叫?
他因為恐懼而顫栗的模樣,會使它感覺到快樂嗎?
應該是會的吧。
蔣慕和那變态,不就好這一口嗎。
可惜,它今天注定不能如願了。
謝易無聲地笑了起來,露出兩排細白的牙齒,如同在密林深處摩拳擦掌,蟄待出擊的小獸。
鬼臉被謝易直視着,面帶不甘地停了下來,它似乎還想伺機出動,可謝易眼也不眨地盯着它,最終,它隻能緩緩地退了回去。
這樣的發展完全在謝易的意料之内。畢竟,任務描述中已經寫得非常清楚,“閉上眼睛,它會主動靠近你”。
玩家閉眼,是鬼怪自由行動的條件。
根據這條提示逆推,“睜眼直視”很可能就是制約怪物的關鍵。
但,光是直視,似乎還不夠。
隔壁床上,數不清的黑色發絲正從蔣慕和腐壞的臉上生長出來,像是雨後破土生長而出的芽。
發絲相互交纏,彙聚成黏膩的觸手,一根,兩根,三根……
它們一面緩慢逼近,一面輕輕搖曳着,仿佛在隔着空氣輕撫謝易的皮膚。
謝易向後靠了靠,拉開和觸手之間的距離。
這個副本裡怪物異化後的形态大同小異,此時的蔣慕和跟之前追殺他們的教工有一部分相似之處,都是使用頭發作為攻擊的武器。
區别在于,蔣慕和沒有教工那麼癫狂。
但它比教工更難纏。
謝易深吸了口氣,怪物身上湧出陣陣帶着腐敗氣息的血腥味盈滿了他的胸腔。
他的指尖用力,摳住被子,強行按捺住了上前一把攥住那些蠕動發絲的欲望。
穩住,穩住。
謝易努力回憶唐程苦口婆心的勸告:别胡來,這裡是遊戲,真的會死人的,不是外面的鬼屋!
……那,該怎麼辦?
逃嗎?
逃是不可能的。
倒不是謝易骨頭硬,隻是任務要求中已經明确點出,今晚他必須待在床上。
謝易有理由相信,一旦他違背任務要求,離開了床鋪,到那時候将要面臨的困境,絕對比現在更可怕。
可一直躺平也不行。
不知不覺間,從蔣慕和臉上生長出來的頭發已經布滿了整片牆面,就像是深深紮根進牆縫之間的藤蔓類植物。
視線所帶來的壓制,正在随着時間推移慢慢衰減。
上鋪的空間實在太小了,假如謝易不做出一些應對措施,這些頭發遲早會纏上來,到時候他那管細細的血條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莫非,這是個死局?
遊戲進程還未過半,應該不至于這麼早出現天坑吧?謝易的頭腦轉得飛快,思考着一切可能的轉機。
電光石火之間,他忽地靈光一閃。
【在床上與班長共度愉快的一晚】
床上。
謝易坐直身體,抓住床邊的欄杆向下望去。
任務隻要求了在床上,又沒規定說要在誰的床上。既然這是個高低床,那隻要他的腳沒落地,應該就不算違規吧?
謝易覺得,遊夜在副本裡是個挺特殊的存在,他能和蔣慕和這樣一個死鬼同吃同住一年多,八成是有什麼保命的技巧在身上的。
他的床是個好去處,說不定蔣慕和會主動避開。
就算謝易想多了,一會兒蔣慕和真要硬擠到遊夜床上和他們來個三人行,謝易也可以在上下鋪之間來回流竄,和它打遊擊戰。
試一試,總比窩在上鋪等死要強。
說幹就幹,謝易翻身下床,小臂勾住上鋪欄杆,瞬間就穩穩踩住了下鋪的床沿。
他刻意停頓了片刻,見沒有任何異狀出現,心下稍定,彎腰鑽到遊夜床上,靈活得像一隻灌木叢裡的貓。
謝易原本以為,遊夜肯定早就睡熟了。
可當他擡起頭時,卻直直撞入了一雙目光幽深的眼睛。
面容冷峻的青年坐倚在床邊,就這麼無聲地看着他,上半身微微後仰,一手按着被子,一手捏着睡衣松垮的領口。
謝易:“……”
這是什麼姿勢,好像看到了心懷不軌的采花大盜。
空氣似乎靜默在了兩人之間。
謝易跪坐在床邊,表情微僵。
心虛是不會心虛的,他的臉皮厚度堪比城牆。
謝易覺得,事已至此,該要說點什麼緩和氣氛。
想到自己的角色人設,他眯了眯眼,半點心理障礙都沒有,張口就來:
“老公,宿舍裡好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遊夜:“…………”
呵。
這毫無感情的棒讀音調,還敢不敢更不走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