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手腳發麻,鼓睛爆眼,喊得生痛的嗓子慢了半拍,像進了水的發動機,緩慢地熄了聲。
現在沒人還敢大聲喧嘩,也沒人敢破壞公共财物,更沒人敢靠近那個工作人員。
連拿氣球的小女孩都使勁捂着自己的嘴,拄拐杖的大爺甚至不敢讓自己的拐杖戳着地闆。
工作人員的背後那片區域被鮮血浸染,那個慘叫噴血的人彘獨占領了一個空間。剩下的所有人都縮在另一片區域之中。
雖然在還算寬敞的車廂,盡管隻是半個空間,那也足夠容納這十四個人。但他們都畏懼着那個面相和善的工作人員,驚悚着那一地的鮮血和空中飄來的血霧,濕潤,又陰冷。
于是他們擠作一團,前面的人使勁向後擠,後面的人不敢暴露在前面。
工作人員背後全是鮮血,連頭發都挂上了血珠,但他絲毫不在意。
他用黑色眼珠子巡邏着,所有人都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頭、捂嘴、蜷縮,身體的顫抖都得等到他的視線移開才敢運行。
但此時,在慘叫之中,一道嗤笑聲突兀地出現。
大概是音高不一樣,以至于這道嗤笑聲很清楚地敲打着他們的耳朵。
他們都下意識望過去,聲音是從角落裡的人群中傳來的。人群一一散開,回望,他們看清楚了那個人的長相。
當視線觸碰到他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禁不住誘惑般,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很紮眼的一個男人。
他一頭飛揚的粉毛,不像紅色那麼刺眼,但又比其他顔色張揚,在這片充滿血腥與殘忍的地鐵車廂裡,帶着讓人移不開眼的柔和。
他很白,但不會讓人覺得不健康,精緻利落的面部線條,像被打磨好的美玉一般。但下唇一道銀色的線條,從嘴唇延至下巴、喉結、鎖骨,曼妙得似銀河傾瀉。
車廂内光線平均的人造白光打在他臉上,帶着光暈,讓人一時恍惚。
這張臉實在是太過精緻完美了,甚至給人一種虛空的不真實感,尤其是他處在這個詭谲的車廂之中,很矛盾,但又帶着極具的不真實感。
種種都沖擊着他們的理智,太像夢了。
恍惚之間,他們聽見這個人清越的嗓音:“這戲演得有些誇張了。”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内容,甚至也還沒從他的長相中反應過來,竟一時無人應答他。
車廂中仍然是那個人彘的慘叫聲。
白鹄越過人群,從他們散開的那條通道走過,受萬衆矚目,神情自若,似乎理所當然。
他走到工作人員面前,肩膀上還背着白色挎包,看起來像是和工作人員交涉的大學生:“你知道嗎?人類的失血量在達到一千兩百毫升的時候會休克。而休克意味着喊不了這麼大聲。”
“這一地的血,快夠你洗澡用了。”他指了指四肢斷口處還在不斷噴射鮮血的人彘:“請問,你是把他當蓬頭了嗎?”
最後一句的發言實在有種蔑視生命的大逆不道,所有人都靜默了。
這地獄笑話過于冷,甚至把他們的恐懼與驚慌一時都冷卻起來了,理智逐漸回籠。
工作人員站在原地看向白鹄,他标準到讓人産生不了記憶點的臉始終保持着同一弧度的微笑,眼神也溫和地很有人情味,和外界的地鐵站工作人員沒有什麼分别。
白鹄也笑,甚至笑的弧度比他還要标準,也還要動人心魄。
“你不是人,他也不是。”他的嗓音并不強硬,甚至和風細雨,但說話的語氣很果決,帶着讓人信服的威力:“那麼,你的戲可以結束了嗎?”
車廂忽地一下靜了,人彘的慘叫聲戛然而止,甚至沒有尾音的消散,像砍斷壁虎尾巴時一樣快速。
所有人都不敢發出聲音,人彘的鮮血噴射還在繼續。
工作人員退後了一步,他的神情溫和有禮,面對白鹄的問話,他表現得從容不迫,像是在應付無理取鬧、咄咄逼人的乘客一樣。
“你們好,我是這裡的工作人員,我的編号是Ah。”他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内響起,像惡魔低語:“歡迎你們來到729地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