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玉?
謝桐知道這個,是現在京城中時興的,贈于還未定下婚約的有情人的信物。
他尋思了片刻:“許是哪個侍衛贈與宮女的物什,朕又沒有下令不允宮内發生此事,他們何苦要把香囊丢進水裡。”
聞端“唔”了一聲,漫不經意地說:“或是不得心上人歡喜,還未送出去就丢了也未可知。”
謝桐不在意道:“無妨,送去處理了吧。”
羅太監帶着那方盒走到禦書房外,随意叫了個小太監:“你過來,把這盒子找個地方燒了。”
小太監是新來的,年紀輕,眼神怯懦,小心接過盒子,疑惑地問:“師父,這盒子裡是什麼?”
羅太監伸手打了他那圓溜溜的腦袋一下子,訓道:
“不該問的别多問!聞公親口吩咐的,你最好老老實實地把東西燒了,一個多餘的舉動都不要有!”
小太監捂着腦袋,點頭說:“好……”
*
丞相府。
簡如是已經沐浴過,換了一身寝衣,烏發披散,正坐在榻邊持着書卷在看。
一個仆人敲了敲房門,得到簡如是的允許後,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低聲彙報:
“丞相,宮裡傳來消息,聞端果然命人在那池塘裡撈了香囊出來,又帶去了禦書房。”
簡如是神色平靜,翻過了一頁書,才開口問:“帶去禦書房做什麼。”
仆人答:“似是拿給聖上瞧了。”
簡如是笑了一聲,柳葉眸彎起:“拿給聖上瞧有什麼用?聖上又不清楚那東西是我扔的。”
仆人:“是。聞端應該沒看出異樣,吩咐人把那香囊連同裡面的玉一起燒了。”
簡如是卻搖搖頭。
“聞端是何等聰明人,”
他将手裡的書卷放在旁邊,淡淡道,“莫說裡面有枚特意放進去的同心玉,就是隻有個香囊包,聞端肯定也會起疑心。”
仆人神情不解:“丞相,那豈不是……”
簡如是又笑了笑:“要的,就是他起疑心。”
“聞端對聖上究竟是什麼心思,我不知道。”
“不過可以讓他琢磨,本相與聖上的關系。”
簡如是起身,把桌台上的幾盞燭火一一滅了,緩慢道:“隻需要用點伎倆,讓他明白,聖上從來都不和他一條心,這就足夠了。”
*
謝桐在禦書房裡暗無天日地批了幾天的折子,終于批煩了。
“來人。”謝桐把朱筆丢下,捏着眉心,十分不耐煩地喊人,開口:“給朕把聞太傅叫到禦書房來。”
今日的早朝剛剛結束,聞端還未走遠,因此過了約莫一盞茶功夫,就到了禦書房門口。
謝桐這些天睡眠嚴重不足,眼下顯現出淡淡的烏青,無論喝多少濃茶,都壓不下那陣洶湧的困意,隻能用一手支着頭,撩起長睫瞥了聞端一眼,道:“老師,坐。”
聞端好整以暇地坐了,還問:“臣見聖上面色不佳,可是龍體不适?”
謝桐把面前那堆奏本推開,輕吸了一口氣,問:“朕無法看完這麼多折子,想找人來替朕分擔一些。”
聞端沒說話,隻靜靜地看着他。
謝桐在亂糟糟的書案上随手拾了幾本折子到手上,頓了頓,将自己的想法道出來:
“朕命人數過,如今每日遞呈至禦書房的奏本,總數共有三百二十本往上。”
“其中半數是請安折子,剩下的半數裡,又有一大半奏禀的朝務,實際上可歸六部處理,隻是需要一個朕的朱批。”
“最後的這一些,”謝桐伸出手,拍了拍放置在右手側的一疊奏折,說:
“才是真正需要朕做決策的,但其中涉及事項良多,朕方登基,對朝廷上下了解不足,難以在短時間内作出批示,這就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
聞端嗯了一聲,墨眸裡有着幾分贊許:“聖上說的很對。”
“所以朕在想……”
謝桐慢吞吞道:“是否可以改良一下,提高‘效率’。朕還有很多東西要學要做,不能成天把時間浪費在批折子上邊。”
效率這個詞,還是謝桐從那個預知夢中學會的。
果然,聞端問:“何為提高效率?”
謝桐:“請安折子,朕打算讓宮人事先整理出來;那些六部可以處理的小事,朕可以叫各部先拟了批示意見,夾在折中一同遞到禦書房,也省的朕再琢磨。”
“還有,最重要的是,”
謝桐把折子拿在手裡翻來翻去,用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道:
“朕想叫一個人,專門為朕處理方才所說的兩類折子,替朕寫朱批。等寫完後,朕再看兩眼就是。”
謝桐問:“老師覺得此舉如何?”
聞端與他對視片刻,才說:“臣認為很好。”
“是麼?”謝桐笑了笑,忽然又問:“那這個人,老師心中有沒有建議呢?”
聞端垂眸呷了口茶,不動聲色道:“但憑聖上吩咐。”
“噢。”謝桐稍微坐正了些,一字一句地清晰出聲:“朕覺着,簡相便不錯。”
話音剛落,禦書房裡突然變得安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