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見寒不由握緊了拳頭。
他覺得這幾人實在膽大包天,竟敢當着他的面挖他徒弟的牆角,他可是這八荒中出了名的壞脾氣,這些人若是再多說幾句,他大概就要忍不住同這些人動手了。
這掌櫃口中所說的五蘊宗,江見寒大概聽說過一些,那是八荒中一個極不入流的小門派,至于那什麼名師餘長老,也不過隻是一名元嬰期的修士罷了。
他那點修為,比江見寒不知要差到哪兒去,因而江見寒越想越覺得憤憤,隻覺秦正野既然已有他這樣的師尊,又何必再去尋什麼餘長老周長老李長老之類的修為低微之人,他一個人,就能手把手帶着秦正野從煉氣到羽化登仙。
江見寒也心中清楚,他此刻是刻意隐去身形,偷偷跟在秦正野身邊的,客店中人并不知道他正在一旁偷聽,否則這些話,他們是絕不敢在他面前說的,可也正因如此,江見寒不免有些好奇接下來秦正野對此事的回答。
如今這境況,他覺得秦正野除了順應答應掌櫃,真去見一見那位五蘊宗的長老,便該義正言辭拒絕此事,明白告訴客棧掌櫃與這幾名好事之人,他既已拜了江見寒為師,就絕不會胡思亂想,将心思放在另選良木之上。
可江見寒又想,秦正野……畢竟是與他有些不同的。
這小子最喜歡與人來往,幾乎同所有人都維持着極好的關系,又喜歡賣些丹藥給其他人,他應當算是個生意人。
生意人往往不願得罪他人,今日遇到這種事,秦正野或許隻會想将就着糊弄過去,不願将此事搬到明面上——
秦正野一字一句認真道:“不是這樣的。”
江見寒不由一頓,停下腦中的胡思亂想,遲疑看向秦正野。
“他對外人或許是有些冷漠。”秦正野說道,“可那并不代表他就是這樣的人。”
江見寒:“……”
不,江見寒想,他好像就是這樣的人。
他對其餘人并無興趣,他人如何,與他沒有半點關系,對秦正野多有關心,也隻不過是因為秦正野是他唯一的弟子,與他關系親近,遠非他人能比。
秦正野恰好微微挺胸,有些自豪道:“我師尊對我,與對其他人不一樣。”
江見寒:“……”
秦正野:“他待我極好,這自然是你們不能體會的。”
江見寒:“……”
秦正野又拍了拍自己那纏着破布的靈劍,滿懷炫耀般開口,道:“這就是我師尊送給我的,師尊他很喜歡我。”
江見寒:“……”
周遭幾人還呆怔着看他,秦正野對江見寒的描述實在太過超出他們所想,令他們難以回神,秦正野卻再用力清了清嗓子,毫無疑惑的丢出自己關于此事的最終答案。
“他就是天下最好的師尊。”秦正野認真說道,“是這個八荒中,我最敬仰的人。”
江見寒:“……”
……
江見寒很難壓下唇邊的笑。
他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可他回到客棧房間内一個人獨處後,便再難忍住那莫名興奮的心,他在腦中不斷回憶着秦正野方才說過的話,每想一遍,唇邊的笑意便不由更深一些。
他不敢想若是掌門師兄見到了他如今這幅模樣,究竟會說些什麼,他隻是萬般慶幸,幸虧自己當初決定收個徒弟,否則他這麼好的小弟子,豈不就要去别家了?
他早已沒了什麼修煉的心思,甚至連秦正野上樓都不曾覺察,直到秦正野在他門外敲了敲門,他才猛的回過神來,想想自己方才的離奇舉動,不免有些緊張,待敲門聲響過第二遍,秦正野在外喚了他兩句師尊,江見寒才勉強平定心神,盡力将自己的聲調維持在日常的冷淡之中,問:“何事?”
秦正野在外躊躇不安,似有萬般猶豫,道:“我……徒兒有些事……”
江見寒:“……”
秦正野:“能進去談嗎?”
江見寒:“……不能。”
說完這句話,江見寒又壓了壓唇角,嘗試收斂面上的笑意,可此舉實在徒勞,他的努力并沒有多少效用,而他一點也不希望秦正野看到他這副模樣——那未免有些太過傷害他身為師尊的顔面,此刻拒絕秦正野雖是殘忍了一些,他卻也隻能如此去做。
可秦正野仍舊在門外躊躇,哪怕江見寒無情拒絕,他似乎也并不打算放棄,隻是再小聲重複,道:“可這事……很重要。”
秦正野那聲音聽起來實在委屈的很,好似在什麼大事需要問一問師尊的意見,這難免令江見寒心中内疚更甚,想想秦正野方才的“甜言蜜語”,江見寒還是強忍住唇邊的笑,決定盡一盡自己身為師尊的本分,他為徒弟解惑的機會,終于到了。
江見寒已經恢複了平常模樣,稍有停頓之後,他萬般冷靜道:“進來吧。”
秦正野小心翼翼推開了門,探頭往屋内看了看。
他面上好似還帶着十分的内疚,小心翼翼擡首看一眼江見寒,又不知所措垂下了頭去,道:“師尊,我是來道歉的。”
江見寒:“……嗯?”
道歉?道什麼歉?
這孩子做錯過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