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在牆邊的書、未完全合上的筆記本、裝在白瓷杯裡喝剩一半的紅茶,還有床單上的褶皺與團成一團的棉被,都仿佛能在羅頌腦海中自動轉譯成一段又一段生活vlog。
羅頌仿佛親眼看到一個容顔姣好的女孩在看書和工作,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卻又沒看到杯邊有一滴茶沿着杯壁緩緩流下。
她會在累了的時候蜷在床上,握着手機和自己打打字說說話。
羅頌真高興這房子裡依然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迹。
她一面有種窺視心儀之人的生活的竊喜,一邊又覺得自己屬實變态得難以啟齒。
但她全然無法自控,隻能忏悔着淪為欲望的囚徒,直到被楊夢一從浴室裡出來的聲響打斷。
楊夢一跨出浴室時,頭上的束發帶還沒摘下來,許是忘了,但又更顯得她的臉白淨如宣紙。
大概是為了化妝方便,她的眉毛很淺,像河邊的蘆葦。
楊夢一的視線望進羅頌的眼裡,見對方有些愣愣的,似是在出神。
她一直知道羅頌是單眼皮,但她是第一次知道,這樣的眼睛看人時會有種犯規的專注感,像是對方的世界裡隻剩下所觀之人。
羅頌的眉毛是未經修整的野生眉,濃得像毛筆刮出的鋒刃。
她的卷毛被電吹風機吹過後,像是瘋狂繁殖了一通,蓬松得令人咋舌。
楊夢一的手掌心忽然有些癢癢,很想要摸一摸羅頌的頭發。
她這麼想了,也這麼做了。
羅頌的目光随着楊夢一的靠近而一同移動,當她走到自己身邊時,羅頌需要擡起頭才能看到對方的臉。
“你洗了好久啊。”羅頌順從地擡頭,任由對方擺弄自己的發絲。
“是嗎?”楊夢一沒有解釋什麼,隻一下又一下地撫着羅頌的頭發。
因着兩人靠得極近,羅頌的鼻間充溢着女孩身上的皂香味,她輕輕嗅了嗅,又覺得像是雨後夜來香的味道。
像是真的隻是一時興起,沒一會兒,楊夢一便收起了手,走到熱水壺旁,問羅頌要不要喝水。
“有冰的嗎?”羅頌的視線再次随着對方的離開而飄遠。
聞言,楊夢一打開冰箱門,看了一眼後問:“冰橙汁可以嗎?”
“可以。”
楊夢一背對着羅頌,依然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并後知後覺地為方才發生的事情感到困惑,也不知是為了羅頌的順從與包容,還是二人間和諧得詭異的氛圍。
她認為或許是這窄小的空間驟然裝下兩個成年人,暖氣又開得有些太大,自己一時昏了頭罷了。
這件小事就像投入深湖中的小石塊,漾起幾圈漣漪,很快就不再有聲響。
楊夢一截住思緒,将裝滿葡萄汁的玻璃杯遞給了羅頌,又拿起遙控器,将溫度下調了幾度。
“之前聽你說,你朋友經常去你家玩。你們一般都幹些什麼?”楊夢一坐在床邊,盤起腿來。
羅頌收回視線,垂下眼眸,喝了口冰飲,再擡眼時也從方才可以稱得上旖旎的氛圍中脫離。
“聊天、看劇看電影,有時候什麼都不幹,各做各的事。”羅頌一個一個數來。
“你們認識了很多年了吧?”
這句話不知觸動到羅頌的哪份記憶,她低低笑了笑,說:“對啊,小學就認識了,初高中也是同校同班。”
“那真好。”楊夢一輕笑着說。
“你呢?”羅頌問。
“我什麼?”
“你有沒有認識很久的朋友?”
這是羅頌第一次問及楊夢一的過往。
楊夢一頓了頓,笑意不變,“沒有,我以前一直不太受同齡人歡迎。”
她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别人的事。
羅頌忽地重重歎一口氣,搖頭道:“那他們的眼光都沒我好。”
她的語氣裡有自豪,也有撿到寶的慶幸。
楊夢一還樣溫和地淺笑着,但望向羅頌的眼神裡,帶着一絲審視。
而羅頌瞳孔中的認真,讓她知道這不是一句救場的玩笑話。
一瞬後,楊夢一笑容漸大,眉眼彎彎的,像承不住累累果實的樹枝。
她定定地看着羅頌,意有所指地笑道:“我交朋友眼光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