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熒還真是個烏鴉嘴,自從她對遲遲未去南洋過冬的燕子發出疑惑後。
那一窩燕子竟在一夜之間就消失了蹤迹。
本來就沉靜安谧的土樓,愈發失了生機,開始進入深秋的衰敗之中。
紋清養成了每到傍晚時分就帶着小花去周邊散步的習慣,那隻黑貝狼犬已經多日未見,或許早被主人關了起來。
村莊裡可以毫無顧忌的釋放動物們的天性,但也不能太過火的自由,因為你并不知曉它們骨子裡是不是還殘留着嗜血的基因。
這天一大早,喂完雞鴨,外婆便打來了電話。
她做完手術恢複得還不錯,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妮兒,在家還好吧?真是辛苦你了。”
“沒有辛苦,家裡一切都很好,外婆你安心養病吧。”紋清笑着回應。
“一個人在山裡怕不怕?”
“不怕,有小花。”
“電視也壞了。”外婆為着家裡缺少消遣而抱歉。
紋清并不在意:“我不看電視的,回來就當休假,每天釣釣魚也很好,而且你的老姐妹也常來找我聊天。”
“老姐妹?”外婆疑惑着:“誰呀。”
“就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婆婆啊,經常穿着藍布衫。”
外婆恍然大悟:“人家可不老,她才五十歲。”
五十歲?這下輪到紋清傻眼了,她婆婆長婆婆短叫了這麼久,還好别人大度不計較。
又互相叮咛了幾句注意身體的話,終于挂斷了電話。
早飯後,風吹得很急,湖面上泛起層層漣漪,殘留的敗葉互相擠簇沙沙作響。
找了件黑絲絨的印花長褂穿在身上,紋清開始拿着掃帚清理起天井來。
土樓後面有一大片楠竹林,低垂的枝葉聚攏在天井上,經過一夜的摧折,總能積起厚疊的落葉。
“是張紋清,張小姐嗎?”門外傳來清脆的女聲。
紋清偏過頭去,别起散落到面頰的頭發:“什麼?”
“出來吧。”門外米白色風衣的女人在向她招手。
紋清抱着掃帚慢慢踱了出去,幾分疑惑,幾分畏懼:“請問,找我有事麼?”
那女人的微笑帶着固有的官方氣息,完美但不親切,加上那頭利落的齊頸短發,讓人恍惚身在職場,正在接受上層領導的問詢:“謝總在下面等你。”
“謝總?”紋清這下臉又燒紅了:“等我幹嘛。”
“去青溪看花啊,你們不是約好了麼?”
啊,紋清一臉不情願,這太突然了吧,而且她根本就沒答應過啊。
女人上前輕輕把手搭在她肩上,這是一個釋放善意的舉動,也是一個拉近關系的方式:“沒事,很近的,一個小時就回來了。”
“我可以不去嗎?”紋清眼中滿是畏縮和遲疑。
“沒事的。”女人推着她前進,似乎要急于完成自己的任務:“你跟謝總不是好朋友麼,跟好朋友出去玩怕什麼呢。”
紋清被她帶着走上翠竹夾道,步伐沉重而緩慢,行到一半才後知後覺:“我還沒關門呢。”
她簡直是被半勸半強迫着來到公路邊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前。一路上都在想辦法悔掉這個約定,等車門被拉開,這才徹底死了心。
謝熒正坐在駕駛室内接聽電話,臉上是十分嚴肅的表情,本就難以讓人親近,這下更是冰封千裡:“我早說了,零食就該是零食的價格,加了黃金就高大上了麼?竟然想到去跟珠寶搞聯名,哪家營銷公司這麼蠢敢接這個廣告?”
白衣女人悄聲囑咐:“快上去啊。”
紋清回頭團皺了臉:“我坐後頭吧。”
“上來。”謝熒冷道。
紋清打了個寒戰,剛轉過身,謝熒那邊已經挂斷電話,神色稍霁,但眼睛裡依舊滿是戾意。
想來這個電話擾亂了她的心情。
“上來。”她重新說道,緩和了口氣。
紋清向來被動,哪裡敢忤逆這個處在暴怒中的女人,隻得趕緊上了車。
白衣女人笑着退到一旁:“玩得愉快。”
謝熒撂下一句命令:“注意一下熱搜裡的輿論動向。”
白衣女人肅了臉色,點頭:“好的。”
車子啟動了,引擎虎虎生風,鄉間的公路少有車流,但轉角頗多,幾個急速來回,紋清就有些吃不消了,她抓住安全帶努力向上撐起癱軟的身體。
謝熒放慢車速,看着前方道:“你今天這個衣服倒是很特别,我還以為這裡在拍民國戲。”
紋清讪笑:“回來得急,沒帶什麼衣服,隻能找外婆的應急,很難看麼?”
“還好。”謝熒側過眼眸:“不好看也不難看。”
紋清耳尖泛紅,難以直視:“我不知道你今天會叫我。”
“我也不知道今天會有時間。”
“你很忙吧,其實也不用非要去……”
謝熒打斷她:“我向來說話算數,不像有些人喜歡出爾反爾。”
這是在點她麼?
紋清隻得把臉轉到窗邊,看向那些飛速的,一閃而過的風景。
後視鏡裡有一輛車不遠不近地跟着她們。
不多時,來到了青溪橋頭,車子向右轉,開了十來分鐘,來到一處園區。
進了園區大門,沿着那條寬敞的道路一直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