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對自己又那麼耐得下心。
紋清迷惑不解,又心潮澎湃。
一個女人,一個沒有感情經驗的女人,總是會把自己臆想得過于特别。紋清天性裡面是敏感多情的,遇事總愛胡思亂想,怎麼會對謝熒的所作所為沒有一點感覺呢?
她的自尊心,情緒化,時時刺弄着她,讓她極度害怕被人戲弄,害怕成為笑話,害怕自己太過輕松被拿捏,換來的會是輕視鄙厭。
可是,她這平淡的二十八年,本本份份的過了這麼久,最後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生活啊。
唐麗不知道什麼時候握住了紋清的手,她的指尖在她手心撥弄着:“紋清,你對我是特别的,因為你,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樣的感情。”
紋清看向她,笑得無奈,掌心的麻癢讓她不适,但她并沒有收回手。那種感覺很奇妙,不是厭惡,亦沒有悸動:“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這個問題她已經疑惑很久了,很難相信并沒有多少交集的人,會對自己埋藏這麼深厚的感情。
唐麗微垂了眼,似乎正在回憶,但很快換上了疲備的笑容:“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紋清不想逼迫别人,這本就是難為情的事情,她會共情别人的難堪:“你不想說就算了。”
唐麗擡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在陰影下,她的嘴唇抿成一線:“可能就是覺得沒有得到的就是最好的。”
這話給了紋清一個重擊,她的指尖微僵,像燙到似的抽回了手。
沒有得到的就是最好的。
那麼得到了呢?是不是就棄之如敝屣了?
“不知道為什麼。”唐麗攤開雙手,一雙大眼空洞地瞪着帳頂:“我不管和誰在一起,心裡總是計較着得失,你懂那種感覺麼?”她微微擡頭看向紋清,像是想要從她臉上得到感同身受的答案。
紋清動了動唇,她似懂非懂。
唐麗苦笑着把指尖的煙放在鼻端輕嗅着:“我沒有辦法無條件為一個人付出,付出得太多不管是金錢還是時間,得不到相應的回報,我就覺得很沒有意思。”
紋清想了想,斟酌道:“你是說,你為别人花了錢,她沒有回報,你會覺得不公平對麼?”
“也許是吧。”唐麗一幅無法毓解的樣子,想來紋清的話并沒有說到點子上:“我心裡抱着和這個人不長久的心思,給她花錢總會有一個界限,如果超過了這個界限,她沒有反饋給我想要的那種感覺,我會認為這是一段無效的感情,隻是各取所需而已。”
“哦。”紋清試着用看了十多年小說積累來的經驗分析道:“你覺得她們對你的感情都是帶着利益索取的,并不是真心的。”
“好像是這樣。”唐麗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勢利?很不道德?”
“我不知道。”紋清不敢亂下結論:“也許别人覺得你這個人太花心,也不敢輕易付出真心呢。”
“那就沒辦法了。”唐麗伸了個懶腰:“可能我想像中的你,就是那個會用真心對我的人,所以才戀戀不忘。”
紋清釋然的淺笑,能在她口中得到兩句心裡話,也算是難得了,平常的時候,她可能并不會放任自己暴露太多真實。
看到唐麗又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淚來,她适時地站起了身:“我還得跟家裡報個平安,你快睡吧,我下去了。”
唐麗擁着被子點了點頭,把腳縮到床上去。
紋清下得樓來,卻全然沒有睡意。
這場談話給了她一個忠告,那就是沒有情感反饋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
對于謝熒來說,金錢的回報算不了什麼,她要的或許是能給她帶來情緒價值的人,能讓她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心甘情願的,不會到頭來索然無味的那類人。
她缺乏朋友,缺乏親情,寄希望的就像唐麗一樣,是那想像中的,美化過後的友情。
那她美化過的自己是什麼樣的?
紋清輾轉反側。
她總是抱怨自己說了假話,沒有每年回村子裡來。
她想要真心對待她的人,想要那個在失去至親後,給了她慰藉的人。
紋清把自己蜷縮成一隻蝦米,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帶給謝熒從前的感覺。
如果放任自己沖動行事,那謝熒會不會失望于得到的隻是一個俗氣而乏味的女人?
畢竟她沒有眼界,缺乏野心,毫無決斷力。
這樣的人對謝熒來說,恐怕是最無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