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興緻高昂,連長年不參與家族活動的筱影也提出要請假赴宴。
這可是個難得的喜事。
不過對于紋清來說,不見得能高興起來。
因為刁昕給她砸下一個重磅炸彈:紋清,你知道筱影要帶男朋友回去麼?
看到這個消息紋清真是眼前一黑: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刁昕發過來一連串壞笑的表情:人家戀愛都談了一年了,舅母嫌他家世不好一直反對,不過最近查探到男方爺爺是國企的退休領導,态度馬上就來了個大轉彎。
紋清失笑:你這話說得,好像舅母多勢利一樣。
刁昕發了個微笑的表情:不勢利,但門當戶對是必須的,他們就看重這個。
紋清隐隐為自己捏了一把汗,這事無疑要在母親心裡添上一把火,要是筱影先自己解決了終身大事,估計父母得把她活吃了。
她發送了幾個抓狂的表情,哀歎着:我真是倒黴,他們來不得把我催死麼。
刁昕對此深表同情:想想我是怎麼過來的吧,我媽可比二姨強勢多了。
紋清渾覺無力:我倒覺得她們姐妹都是一樣的。
聊天截止,紋清真是欲哭無淚。
鮮花被随手插進陶甕裡,昨日還未謝的花朵換進卧室中。她一面收拾屋子,一面想着晚上的事,不覺煩躁不已。
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
下午四點,幾輛車依次到達,俱都停在路邊的空地上。
還沒等紋清下去迎接,那歡快的談話聲便順着翠竹甬道傳了上來。
熟悉的笑聲,熟悉的驚歎,還有熟悉的抱怨。
小花興奮不已,站在院角一直對着路口狂吠。
不多會兒,便有人影出現在了盡頭。
紋清擠出笑容來,殷切地喚道:“舅舅,姨父。”
大舅舅向來嚴肅,四方臉上永遠帶深沉莫測的表情,仿佛随時都在聽彙報一樣,他看着紋清疏離地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紋清尴尬傻笑,連客氣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本就不善言辭,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些親戚。
緊跟在後面的便是幾個女眷,她們一路喋喋不休,還沒上院子,就七嘴八舌的誇獎起來:“紋清,難為你在山上住了這麼久,一定很辛苦吧?全家就數你最孝順,沉得住氣,比你那幾個表姐妹強多了。”
母親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幫忙承接這些恭維:“這是她應該做的。”
紋清抿唇赧笑:“嗯,正好我這段時間休假。”
這是實話,但聽到母親耳朵裡,還是引起了一絲薄怒:“都快三十了,還是這麼沒出息,聽說還是筱影幫忙,你才有了工作機會。”
紋清喉頭一哽,低下頭去。
她的母親,慣愛在親戚面前奚落她,貶低她。
舅母笑着打圓場:“她們姐妹嘛,有什麼幫不幫的。”
紋清擡眼觑過她的臉,在她精緻的妝容上覓到了自得的嘲意。
舅母年輕時就有一種鋒利的美,老了後,凸起的顴骨更加讓人難以親近。她穿着昂貴的皮草,挎着名牌手提包,用不着比較,另兩位蒼顔漸顯的女人就自覺矮了一頭。
親戚們都陸續進了屋子,清寂的寨樓頓時熱鬧起來,有了這充足的人氣,瓦上的青苔似乎也淺淡了一些。
照例是大姨和母親在廚下忙碌,其餘的人都在堂屋裡喝茶聊天,追憶着往事。
紋清實在不想進去,她坐在門前的石凳上,緊繃着臉,為着母親的話而難過着。
小花趴在她的身前,觀察着她的臉色,紋清想對着它笑一笑,但那嘴咧得恐怕比哭還難看。
手機傳來消息提示音,刁昕因着去了偏遠的F市,躲過了這場劫難,她帶着看好戲的姿态,不住地詢問着家中的情況。
紋清自顧不暇,懶得理她。
她轉頭看着翠竹夾道,默默等待着筱影的出現。
她倒想要看看,那人會怎麼向自己解釋工作的問題。
難道不是她在求自己幫忙麼,怎麼自己反倒成了承情的那一個。
終于,兩個年輕男女牽着手邁上了階梯。
紋清站了起來,看向他們:“你來了。”
筱影穿着一件亞麻色圍裹式大衣,腰帶勒得很緊,刻意顯出纖瘦的腰身,她個子小巧,總是離不開高跟鞋的襯托,和舅母一樣,行走間帶着點鋒利強悍的氣息。
她職業性地點頭淡笑:“還好不算晚,趕上了飯點。”
紋清想要開口問她,但礙着旁邊有個略顯拘謹的男人,隻得沉下氣來:“他們在等你,進去吧。”
筱影拉着那個男人進了屋,裡面很快傳來熱情的迎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