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音站了起來,擡起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瞅着華榆。
“華醫生介紹的工作很好,就是工資有點低,”衛音抿了抿唇,“我之前平均工資一萬二。”
華榆沒别的反應,靜靜等她繼續說。
衛音聲音不大不小,能看出來是在認真思考:“我還是想多賺錢。”
華榆開口:“你很缺錢嗎?”
衛音點頭:“嗯。我要還債。”
華榆擰眉:“什麼債務?”
衛音說:“三萬七。”
華榆下意識就想說“我借你”,但還沒開口,就對上了衛音那雙眼睛。
衛音的眼中藏着興奮的小火苗,不對,不是興奮,倒有點興師問罪。
這不正常。
華榆緘默下來,前因後果略一思索,想通了。
“三萬六,”華榆忍不住想歎氣,“你這是自己加的利息麼。”
衛音盯着她:“我要還債。”
華榆捏了捏眉心,把眼鏡摘下來遞給衛音:“幫我擦擦,眼鏡片模糊,頭暈。”
衛音雙手接過:“好的。”
随即反應過來,幽幽地看向華榆。
華榆語氣挺穩定:“我說不用還你會聽嗎?”
衛音說:“不。”
說完她皺了皺眉,衛音很少有皺眉這個動作,實在遇到難題想不明白,找不到辦法,隻能固執己見的時候才會這樣。
衛音指了指自己:“你說和我不熟。”
言下之意,明明是不熟的人,為什麼要給她支付高昂的醫藥費?還用以“善意的謊言”默默付出?
所以衛音不太明白華榆這樣做是為什麼。
華榆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對衛音伸出援手,悉心照料,她圖一個随心所欲、心安理得。
華榆壓根就不可能放着衛音不管。
如果衛音還擁有之前的記憶,華榆還能發火問一句“你怎麼搞成這副德行”,然後冷聲質問她當初有沒有後悔拒絕了自己。
畢竟是彼此曾經最好的朋友,沒有誰必須遷就誰、讓着誰。
可偏偏衛音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些過往被封存在衛音的腦海深處,她現在就跟華榆初見時一模一樣,腼腆、遲鈍、善良、膽小。
華榆發不出火,便隻能對她好。
好着好着,連華榆都懶得掩飾了。
可懶得掩飾對她的好,并不代表華榆不生氣了,也不代表現在就能接受她。
華榆比衛音高上半個頭,眼神微垂時有種靜默的溫柔,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如果我說,這是我欠你的,你信嗎?”
多麼深情的語氣,配上她沉默的表情,構出一副“有故事但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
衛音憑借敏銳的第六感戳破她,搖頭:“不信。”
華榆盯着她看了幾秒,偏開頭笑了:“丫的,我也不信。”
衛音說:“華醫生,你不習慣标榜自己吧,太假了。”
華榆無奈,微勾唇角,沒有說話。
衛音繞到正經話題上:“咱們之前,很熟嗎?”
好奇寶寶再次上線,華榆不僅無奈,甚至已經接受了衛音要刨根問底的現狀。畢竟是個認死理的固執性子,不說出點什麼,衛音肯定又要提“還債”。
華榆想了幾秒,挑挑揀揀拎出某段故事講給她聽:“你應該知道自己對信息素不敏感。”
衛音搬了把椅子坐下,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眼睛瞪圓:“嗯。”
“所以剛開學你就被學生會拉去營救困在器材室的發情alpha,”華榆手中接過被捏得更模糊的眼鏡,用紙巾擦着,“alpha本人是個嚴謹克己的性子,按時按量打抑制劑,認真計算發情周期,絕不允許自己在公共場合發情,但那次偏偏出了意外。”
華榆擦好眼鏡,纖細的金屬框折射冷淡的光,搭在挺立的鼻梁上,她的眼神透過鏡片望向衛音:“你知道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