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魏書婷,想到她的生辰宴因南屏之故而終止,心底終究是對她有愧;又因要遂羅衡的願,他便強打起精神對魏書婷說:“你今日的生辰宴辦砸了,母親定然十分自責,所以,我打算夜裡在柳洲亭為你補辦一場生辰宴,再請幾個唱曲的來助助興,熱鬧熱鬧,好歹讓你的生辰圓滿了。”
他又對玉蘭說:“姊姊,妹妹的好日子,不該留下遺憾,還請你在母親跟前說一說。就請家裡的幾個弟弟妹妹,加上小先生與羅年兄,請你不要推辭。父親這邊,我也會去說一說的。”
玉蘭能體察到他的一片真心,自然不會拒絕:“哥兒此心全是為姐兒,夫人老爺定能理解,我這就回去與夫人商量商量。”
魏子然感激道:“多謝!”
出了船艙,玉蘭又對守在艙外的侍女、小厮兒叮囑道:“你們好生守在這兒,姐兒與哥兒若有一點閃失,唯你們是問!”
她又在跟來的侍女琴香耳邊悄聲說:“你留在這兒,須時刻留意羅家那位衡哥兒,不許他對姐兒有一絲一毫的輕薄行為,知道麼?你若做出暗中替姐兒傳信牽線的事來,之前那被趕出府的丫頭就是你的下場!”
琴香笑着點頭:“姊姊放心,我心裡有數的。”
玉蘭跑這一趟沒花費多少口舌,便征得了楊連枝的同意,楊連枝甚至派人往柳洲亭送了許多茶水吃食,薛氏與盧氏也幫着張羅了一場,送茶送水,殷勤不斷。
而請戲子伶人的事,魏子然便讓尚攸與羅衡去辦了。他因精神實在撐不住了,在船艙裡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卻做了一場紛纭亂怪的夢。
醒來時,整個人好似癡了般,逢人便問:“南屏在哪兒?”
旁人不知他的心思,但也聽說過他們家的這位小主人是有些癡病的,如今這般,有人便猜測準是那癡病又發作了,倒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魏書婷也猜到他是犯了那癡病,便柔柔笑着道:“哥哥落水受了驚,又被夢攝走了魂兒,這會兒魂還沒回來,還是在船上再睡一睡吧。”
魏子然看着她茫茫然點頭,果真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卻睡到了日薄西天,道道殘陽鋪滿水面,落進艙内。
此時,笙歌散盡後的遊船已駛入了濃密的柳蔭深處,靜靜泊在碼頭邊,與趁着陽烏西沉出行的船隻相比,倒顯得凄涼了許多。
魏子然人雖醒了,意識卻尚未清醒,出了一會兒神,才發現身邊隻有映紅守着。
而他清醒後,心裡最是挂念的仍是南屏的安危,當下便拉住映紅的衣袖問:“南屏……找到了麼?”
映紅眉心一動,憂心忡忡地探身來摸他的額頭,說:“你也沒有發熱,怎麼醒來便說胡話?哪裡來的南屏?”
“我說錯了,”魏子然虛弱地笑了笑,說,“不是南屏,是李屏山。”
映紅見他如此挂念那罪魁禍首,心裡頭酸酸脹脹的,故意用酸冷的語氣笑着說:“人家是水龍王,整個西湖水都淹不死他,你還擔心他會死在水裡麼?倒是你這隻旱鴨子,不會水還要湊熱鬧往水裡鑽,你是有幾條命夠你這樣糟蹋麼?”
魏子然理虧,又見她說着說着便紅了眼眶,便服軟道:“姊姊教訓的是,我倒忘了我不是天生會水的,下回不敢了。你告訴我,李屏山找到了麼?”
映紅不解,皺眉看着他:“他是郎家的小厮兒,郎家看重便罷了,怎麼你與老爺也如此看重他?”
魏子然不欲與她詳說,隻道:“你以後會知道的——你告訴我,父親找到她了麼?”
映紅搖頭,繼而看着他臉色,說:“老爺找遍了附近的水域也沒找到,老爺便說他是趁機逃了。”
魏子然聽說父親找了大半日也沒找到南屏,心内悄悄,不勝憂愁。
映紅見他為那李屏山黯然神傷,不知何故,哀聲道:“你為個不相幹的人險些兒溺亡,究竟是着了什麼魔?”
魏子然卻笑了:“她不是不相幹的人。”
映紅還想再問,羅衡卻從艙外進來催道:“魏小年弟,睡飽了麼?那頭慶生的人已到齊了,就差你了。”
魏子然連忙起身整衣束發,随口問了一句:“你與小先生請的唱曲的是哪家的?”
羅衡默了片刻,方才緩緩笑道:“花音塢的。”
魏子然愕然,擡頭問:“你請了你的彩鈴姊姊?”
“沒有,”羅衡道,“她倒想來,隻是身子有恙,不便前來,隻是請了她的幾個好姊妹。”
魏子然默然,竟完全猜不着這位年兄心裡在想些什麼。
柳洲亭的慶生宴是為魏書婷設下的,而他卻偏偏請了魏書婷十分介意的花音塢的嬌娘豔女來,真不知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