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恩走出小區的時候一輛黑車剛好和他擦肩而過。
坐在駕駛座的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吳思恩灰頭土臉地徑直往前走,一點兒都沒注意到他。
車上的人是金家誠。
金家誠的車一路開到周景良的房子門口停下。
他戴着墨鏡下車摁門鈴,一進去就笑看着周景良:“怎麼?把吳思恩趕跑了?”
周景良說:“你看到他了?”
金家誠誇張地說:“門口撞見的,一臉喪氣樣,沒看路差點都撞我車上。”
後面的話是金家誠瞎編的,但是周景良還是微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眉頭。
周景良看了一眼已經收拾好的餐桌說:“他喪氣什麼?”
金家誠沒察覺到周景良話裡的譏諷味道:“咋了,他真不回恒安上班了?”
周景良說:“随便他。”
金家誠自顧自地去周景良的酒櫃裡拿了瓶酒和高腳杯,倒滿兩杯,将其中一杯推給周景良。
金家誠喝了一口說:“怪不得連我生日都不來了,消息也不回。”
周景良這時表情才有了變化,他挑眉:“他後來也沒回?”
周景良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第一次他知道吳思恩拒絕了金家誠的生日宴邀請的時候就去提醒過他,沒想到他現在脊梁骨倒是硬氣起來了,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金家誠點點頭:“對啊,翅膀硬了。”
周景良拿起酒杯,動作優雅地抿了一口,他說:“以為自己能飛了。”
金家誠突然擡頭看他,帶着些玩味:“你說他這個人圖什麼呢?要是圖财,跟在你身邊好不容易混上了個高薪的工作,說不要就不要去開什麼破面館。要是圖這麼多年的情誼,看他的樣子也沒把咱們當真正的朋友吧,說斷就斷。”
周景良沒說話,他搖了搖手裡的高腳杯,然後表情平淡地扔進了垃圾桶:“下次記得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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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思恩穿越大半個城市回到自己的店裡,等坐到店裡才終于心裡踏實一些了。
周景良的家他已經去過無數次,對每個房間、每個擺設都一清二楚,也曾經頭腦不清醒地對那裡産生過一絲眷戀,但是現在站在屋子裡,他隻感到無所适從。
因為他知道那裡無論是高級昂貴的家具,還是廚房裡精美的碗盤,或者是周景良這個人,都不屬于他。
他是一個外來者,多餘的人。
吳思恩坐了一會兒,感到秋風灌了進來,三伏天徹底結束,竟然有冷意了。
他被風吹醒,趕緊收拾收拾開張營業,很快有了客人進來:“老闆!”
吳思恩走出來,有些驚訝,發現進來的人竟然是林澤輝,兩人上次在醫院門口碰見過一次。
林澤輝身上穿着黑色的夾克衫和褲子,胸口别着黨徽,拎着公文包,看起來像是公職人員。
林澤輝也很驚訝:“這就是你的店?”
吳思恩點點頭:“你想吃點什麼?”
林澤輝看了眼菜單:“招牌吧,我就在前面的政府大樓上班,竟然這麼巧。”
吳思恩明白過來,政府大樓内部有食堂,物價低口味也好,很少會有人出來吃飯,難怪之前沒有遇見過林澤輝。
隻是今天是周末,一般政府裡是不上班的。
吳思恩很快下好面端上來,林澤輝招呼他一起坐下:“生意怎麼樣?”
吳思恩說:“還行。”
他們兩個雖然之前都是籃球隊的,但其實說不上多熟悉,因為他大部分時候都是跟着周景良活動。
林澤輝性格比較和善,主動找話題:“一般招牌不都是淮南牛肉粉嗎?怎麼你開的面館?”
吳思恩以為他是不想吃面,立馬站起來:“那我給你重新下一碗粉吧。”
林澤輝看他有些慌亂的樣子心裡覺得好笑,他趕緊制止他:“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提。”
吳思恩這才坐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他剛才的那個問題:“我比較喜歡吃面。”
林澤輝吃了一口,點頭:“好吃!”
吳思恩笑了。
他笑起來臉頰上有一個淺淺的梨渦,顯得有些可愛。
林澤輝說:“你店開多久了,我平時都在食堂吃飯,竟然之前一直都沒碰到你。”
吳思恩說:“沒多久。”
吳思恩想起來之前在醫院碰見他的時候,林澤輝剛好是要去恒安辦理業務的,加上之前周景良也來過這裡,恐怕是為了同一個項目。
吳思恩說:“我也沒想到你上班的地方是這裡。”
林澤輝說:“剛好要和你們對接業務的時候你辭職了,不然咱們就算是一個項目的同事了。”
吳思恩嗯了一聲,但是沒搭話。
他離職前項目剛好還在競标,還沒确定下來和恒安合作。
這是個不小的項目,和政府合作要在新港建造一片經濟開發區,許多建築公司都在競争,那段時間周景良也非常忙,吳思恩已經決定好提離職了,但是看到周景良日夜颠倒的工作又放不下心來,決定等競标成功後就走。
所以成功拿下項目的那天,周景良的桌子上不僅多了一份合同,還有一份吳思恩的辭職信。
他要辭職,大概公司裡的人都是很樂意的。
他雖然說是周景良的助理,但實際上工作的事情也沒有真正深入參與,頂多就是幫着秘書檢查合同,大部分時候都是負責安排周景良的時間規劃、飲食起居、陪他出差這些,沒什麼真材實料,再加上原本以他的學曆是進不去恒安的,走後門的身份讓他在周圍同事裡也有些格格不入,大家一方面瞧不上他,一方面又不敢真的惹他,吳思恩在公司裡除了周景良和對接工作的秘書,竟然都沒有什麼說得上話的人。
林澤輝說:“以後我常來光顧你生意,也給你多推薦給我同事。”
吳思恩真心實意地笑了:“謝謝。”
能多賺點錢對現在的他來說是最需要的東西了。
林澤輝吃完了面,掏出手機:“我們好像一直都沒加好友。”
高中的時候籃球隊有一個群,林澤輝隻待了一個學期就因為要去參加競賽退出了,和吳思恩沒了交集自然也沒有加好友。
再次遇到就是之前這個競标碰面,他才知道吳思恩還跟在周景良身邊。
林澤輝調出微信好友掃一掃說:“我掃你吧。”
吳思恩趕緊也拿出手機掃了碼,他微信裡好友很少,平時沒什麼說得上話的,他也不發朋友圈。
林澤輝立馬通過了他的申請,他看了眼時間:“我還得去開會,下次見。”
吳思恩站起來送他,他拿了瓶汽水給林澤輝:“謝謝你幫我宣傳。”
林澤輝笑:“我還沒宣傳呢。”
吳思恩堅持,林澤輝說:“那我拿瓶礦泉水吧,汽水不方便帶進會議室。”
吳思恩又轉頭給他拿了礦泉水。
林澤輝看他一闆一眼的行為又覺得有些好笑,手機傳來消息提醒,他看了一眼拿着水走了。
吳思恩目送着林澤輝走進了政府大樓,這個點不是吃飯的點,現下沒什麼客人,他打掃幹淨桌面就坐了會兒。
和林澤輝的交談總讓他忍不住回憶起高中的那段時光,那個時候他進籃球隊這件事簡直就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畢竟吳思恩看着就瘦瘦弱弱的,平時大部分時間窩在教室後面,戴着厚重的眼鏡默不作聲地寫練習冊。
那是在他和周景良組成學習小組之後。
他仍舊不敢相信周景良會同意和他組成一組,于是他想找個機會私下和他聊一下。
體育課後,他看到周景良獨自去往器材室歸還籃球,立馬起身跟了上去。
等周景良走進去把籃球放到器材架上,就聽到後面傳來小心翼翼的聲音:“周,周景良。”
他轉過後,吳思恩微微擡頭看着他。
周景良沒什麼表情:“怎麼了?”
吳思恩說:“學習小組,你不用和我一起的,如果是因為老師的話,我一個人沒關系。”
他因為緊張,說話都是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
但是周景良并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的情緒總是很穩定,對待所有人都一樣,所以吳思恩在他面前反而逐漸放松下來,自己沒有被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