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亭走出禦書房的時候,便見太子等在門口,仰着頭似乎在看些什麼,他喊了一聲:
“殿下。”
聽到有人在喚自己,穆澤宇下意識地回頭,轉而沖對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子明,雨停了。”
許風亭這才發現,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停了,烏雲散去露出皎潔的月光,一副晴朗清幽之景,倒的确引人駐足。
“隻是暫時的安甯罷了,江城怕是已經大雨傾盆。”
根據原書劇情,此次水患來勢洶洶,僅僅一夜便淹沒村舍,與台風來臨時的情形十分相似。
因此許風亭猜測,此次水患應當源于台風。
京城離海較遠,由台風裹挾而來的雨水并不持久,因此斷斷續續,時有時停;但江淮地區卻沒這般幸運,因為臨海直面遠洋而來的風暴,若無意外,此刻應是狂風暴雨了。
見小仙長如此笃定,穆澤宇點點頭,并未就此事再說什麼,沉默片刻後,出聲問道:
“小九的事,父皇如何說?”
許風亭跟着太子一路往東宮的方向走,一邊答道:
“殿下放心,九皇子的事已經解決了,小殿下今晚便會出宮。”
穆澤宇無奈一笑:
“小九還是沒辦法留在宮中嗎?”
許風亭湊到穆澤宇身邊,壓低聲音提醒道:
“殿下應當知曉,陛下多疑,既已知曉災星的預言,不管如何言說都是空談,倒不如先發制人,讓那則預言站不住腳。”
許風亭知道,太子邀他進宮,是希望他能替九皇子美言幾句,但這隻是治标不治本,依照夏帝多疑的性格,不會放心将九皇子留着宮中。
許風亭慢悠悠地補充道:
“而打破一則預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它成不了真,殿下可還記得預言的前提是什麼?”
“南星居中垣……”
穆澤宇正說着,忽然頓悟:
“孤懂了。中垣即指紫薇垣,對應人間皇宮,因此隻要在水患發生前,送九皇子離開皇宮,災星的預言便不攻自破。”
許風亭含笑點頭,心想不愧是當太子的人,反應力可真快。
雖然明白這是最好的結果,穆澤宇還是歎了口氣,看起來很是擔憂:
“子明做得沒錯,隻是小九年紀尚小,孤擔心……他一人在外恐受欺負。”
見太子如此關心九皇子,許風亭頗為意外,不由得感慨了一聲:
“殿下對九皇子真好。”
然而聽到這聲感慨,太子卻是搖了搖頭:
“倒也沒有多好,隻是盡力幫幫他而已。”
他的目光落到遠方,聲音帶着懷念:
“畢竟,偌大的皇宮之中,隻有他曾真心地喊孤一聲皇兄。”
世人皆言皇室之人最涼薄,但面前的太子似乎有所不同,隻是因為一聲稚嫩的皇兄,便費盡心思地替幼弟洗去污名。
對内仁善恭謹,對外以禮相待,若是繼位一定會是位明君。
可惜世事無常,此時的少年儲君并不知曉,日後将面對一場何其殘酷的皇位之争。
就在許風亭思考後續劇情的時候,他聽到太子問:
“父皇可有安排照顧小九的人?”
許風亭回過神來,安撫道:
“殿下不必多慮,在下會同九皇子一起離開,陛下已替我們安排好了住處。”
聽到這話,太子的腳步一頓,忽得擡眸看向許風亭:
“……你也要走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風亭從那雙溫潤的眸子裡,看到了幾分無措,極淺極淡,稍縱即逝。
就像是一直懂事聽話的孩子,突然失去了最愛的玩具,明明很難過卻無法表達。
思及太子在馬車上以茶代酒的話,許風亭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位少年儲君并沒有說謊。
或許是因為孤單了太久,身邊沒有一位朋友,難得碰到位同齡人,便飲傾心相待;
又或許是因為他神使的人設,沒有紅塵糾葛,讓太子可以放下戒備,交心相談。
總之,對方是真的将他當做了朋友。
自穿來到現在,一路上多虧太子的幫忙,對于這位溫潤有禮的少年,許風亭并不讨厭,反而很是欣賞,真到了要拜别的時候,心中也頗為遺憾。
他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主動向穆澤宇解釋道:
“皇上懷疑我是殿下安排的人,正好我也無意在宮中久留,倒不如同九皇子一起出宮,消了陛下疑心。”
穆澤宇沒有回話,他垂着眼,令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緒。
思及禦書房的談話,許風亭忽然想到一事:
“對了,陛下讓我轉告您,為君者,當以社稷為重,讓您好好思過。”
穆澤宇突然擡起頭,直視着許風亭:
“他當真這般說?”
許風亭嗯了一聲,同時覺得有些疑惑:
“不知殿下可是做了什麼,讓皇上誤認為殿下的心思不在社稷?”
聽到這個問題,穆澤宇下意識地移開目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輕嘲道:
“孤能還做什麼,不過是多言了幾句……”
說到這,他突然不說了,轉而笑着搖頭道:
“罷了,終是留不住。世人皆言帝王薄情,身邊連一位知心人都留不住,怎能不薄情?”
月色勾勒出儲君尚且稚嫩的側顔,那雙溫潤的眸子映入月光,竟然也顯得有幾分寒涼。
許風亭能夠理解太子的處境,上有多疑的父皇,下有心懷鬼胎的皇子們,每一個接近自己的人都另有目的,沒有一個知心人。
明明也隻是一個十幾歲大的少年。
“殿下……”
許風亭想要說些什麼安慰一下,卻被對方打斷了:
“今夜事務繁重,隻能送你至此了,前方就是母妃寝宮,常青會領你去小九的住處。”
夜色闌珊下,太子噙着笑,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