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這場雨,斷斷續續地下了半月有餘,到現在都還沒停,不過雨勢倒是漸漸小了下去。
還好太子疏浚了城内的排水系統,使得積水及時排除,并未對京城百姓産生太大影響。
然而,地勢更低的江淮地區就難以幸免了,因為沿海,那裡的雨勢更大,農田皆被淹沒,屋舍已然傾塌,入目之處是一片汪洋,沒有一點生機。
幸運的是,因為撤離得及時,此次災禍未帶來太多死傷,這些都是許風亭從太子送來的信中得知的:
“……現下江淮百姓無人不知子明仙長,不知子明可有空閑,前往婺州,與孤一同安置災民,若有仙長在側,必定事半功倍。”
許風亭明白太子的意思,雖然沒什麼人員傷亡,但财産損失一定數額不小,此時正值秋收時節,忽來的暴雨打淹的不僅是土地,還有土地上的莊稼。
太子邀他前往婺州,應當是希望他能勸勸百姓,借助人們對神靈的信仰,使他們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誰給你寫的信?”
九皇子端着一碗藥進了房間,見病秧子在翻閱信件,不由得有些好奇。
“太子殿下,夏帝任命殿下為婺州刺史,現下正在婺州安置災民。”
許風亭說着,将信件遞給小家夥瞧;
“你皇兄邀我去婺州幫忙,殿下如何看?”
經過半個月的調養,許風亭不僅把傷也養好了,也成功地把九皇子喂胖了些,雖然隻是一點點,但是小孩的氣色已然好了很多。
跟着變好一些的,還有那副臭脾氣,好歹不會再往他身上扔蟲子了。
穆禾野放下藥,眼神示意許風亭先喝藥,見對方接過,這才拿起信件仔細瞧了起來。
許風亭被對方小大人的模樣逗得一笑,喝了一口正覺得苦,下意識地低頭一看,果然發現托盤上放着幾粒糖,于是抓了一顆來去苦味。
好甜,再來一顆。
許風亭舔了舔唇,又摸來一顆,剛扔進嘴裡,便聽一旁的小家夥道:
“婺州離京城有些距離,一路舟車勞頓你吃不消。”
嘴裡的糖塊還沒咬碎,許風亭鼓着腮,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的确,過去一趟舟車勞頓,他這幅病弱的身子估計更難熬。
見許風亭點頭了,穆禾野還當對方不會去了,沒想到這人說:
“既如此,殿下同我一起去婺州吧。”
穆禾野:???
小家夥放下手中的信,沒好氣地說:
“我去你的身體就能好一點?”
許風亭直視着面前的小孩,語氣真摯:
“有你在,我安心。”
穆禾野仔細瞧了好幾眼面前的病秧子,眼神狐疑:
“你就這麼想去婺州?不嫌麻煩?”
這人平日裡連門都不願邁出去,下個山都覺着累,怎麼忽然想去婺州了?
許風亭哪裡是真的想去婺州,要不是有一段劇情還沒走完,他才懶得出遠門,但這事又不能告訴小孩。
思慮片刻,他想到了一個還算像樣的理由:
“造福百姓如何算是麻煩?況且您是皇子,更應同行,此去正好可以為百姓做些事。”
穆禾野聽得直皺眉,這人不僅是個爛好人,居然還是個心懷天下的大聖人?
隻聽小孩嗤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拒絕:
“我不去,你想造福百姓,自己去。”
許風亭沒想到兔崽子這般油鹽不進,想了想,隻能拿出最後的殺手锏,他靜靜看着面前的小孩,不急不緩地問:
“殿下莫不是怕了?擔心自己做不好嗎?”
小家夥倏地瞪大了眼,他将手中的信件砸在桌上:
“我去。”
一個病秧子,看不起誰呢!
許風亭憋着笑,找出紙筆遞給小崽子:
“既如此,請殿下書信一封給太子,就說我們今日出發,明日應當能到淮城。”
這半個月,在小崽子的精心細養下,他的傷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可以即刻出發。
穆禾野接過紙筆,當即便落下一筆。
找到了代筆的小家夥,許風亭樂得清閑,慢悠悠地繼續喝藥,然而再一次伸手摸糖的時候,卻摸了個空,不禁有些疑惑:
“沒了嗎?”
穆禾野頭也不擡,一邊寫着字,一邊道:
“方才是最後幾顆,都被你吃完了。”
這家夥每日喝藥都要就着糖塊,一碗藥下來得吃好幾塊糖,哪有這麼多糖給他禍禍。
得知糖塊都吃完了,許風亭有些後悔:
早知道就省着點吃了。
他看了看剩下的半碗藥,心下一狠,悶頭直接幹了,苦哈哈地再擡眼的時,卻看到半張鬼畫符似的東西,一時間連嘴裡的苦味都淡了幾分:
“……等一下。”
穆禾野不解其意地望來:
“怎麼了?”
許風亭指着桌上像雞爪寫的字,一言難盡道:
“殿下沒有練過字嗎?”
用這種字給太子回信,未免太丢面了。
小崽子看着許風亭,輕輕翻了個白眼:
“你不是知道嗎,我在鳳儀宮吃不飽穿不暖的,哪裡有機會練字?”
“你不是知道嗎,我在鳳儀宮吃不飽穿不暖的,哪裡有機會練字?”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二人變得越來越熟稔,曾經脾氣怪異的小孩,也漸漸地開始展露自己的真性情,身上的孩子氣總算多了幾分。
許風亭沒有計較小孩的白眼,反而挺開心的,覺得這是小崽子慢慢變正常的信号。
直白地表露惡意,總比陰陽怪氣好不是嗎?
“我見殿下似乎識字,便以為也會寫字。”
這一次他沒再收到小家夥的白眼,穆禾野解答了這個疑問:
“姨母臨終前,安排了一位小厮進宮照顧我,我的啟蒙是他教的,但他隻教了半年不到便去宸國了,來不及教我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