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亭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事情了。
他望着周圍陌生的陳設,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
又是這樣,一睜眼便是另一個地方,那麼這一次,又是在哪?
某位病秧子已經從最開始的無措,到現在的淡定接受了。
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捯饬聲,似乎是從床頭傳來的,許風亭好奇地探出頭,便見不遠處的桌案前,正坐着一個人,對方背對着他,低着頭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
窗外的晨光輕柔地灑在那人身上,留給人的背影很是專注,也很熟悉。
許風亭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姜大人?”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窗邊的人先是愣了一下,轉過頭一瞧,驚喜的扔下手中的東西:
“小友!你醒了!”
許風亭懷疑自己還沒睡醒。
他錯愕地看着姜大人向自己走來,那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生得俊眉星目,一頭烏發如墨,根本!不是!老人!
我應該還在做夢,居然夢到姜大人年輕的時候。
這樣想着,某人又閉上了眼,動作迅速地躺回床上,剛裹緊被子打算睡回去,便被某位大人毫不客氣地一把掀開:
“都醒了還躺回去做什麼!”
姜禮說着,将人從床上拉了起來,興沖沖的指着窗外:
“快瞧外面,雨真的停了!你是怎麼算出來的,怎麼就能确定,婺州這雨一日便能停?”
這刨根問底的姿态,簡直和昨日那位監正大人一模一樣,許風亭神情恍惚地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臉,語氣猶疑:
“您……真是姜禮,姜大人?”
那位頭發花白的欽天監監正大人?
“一夜過後而已,小友便認不出本官了,太讓人傷心了……”
許風亭看着眼前捧着胸,演技頗為浮誇的人,禮貌提醒道:
“大人,您是不是忘記戴上人皮面具了?”
如果對方真的是姜大人,那麼昨天那副樣子,隻能是人皮面具的功勞了。
果然,姜禮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見觸感不對,他的神色微僵,驚慌地看向床上的少年:
“老天爺,還真忘了!”
許風亭都替這位姜大人感到尴尬。
想了想,他乖巧地拉過身旁的被子,合眼自語道:
“我應當是沒睡醒,竟然看到大人年輕時的摸樣,再睡一會,大人就變回來了。”
言外之意:我假裝沒看到,姜大人您趕緊把面具戴回去吧。
姜禮哪裡看不出對方的意思,他被逗得一樂,又一次掀開被子,将躺下的人拽了起來,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聲音憋着笑:
“小友不必如此替我考慮,發現了就發現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早就不想戴那東西了,悶起來難受得很,偏偏殿下非要我那般打扮。”
原來是穆澤宇授意的啊……
思及自己如今在世人心中的模樣,許風亭突然就不覺得奇怪了。
的确是太子殿下的作風。
似乎是猜到了許風亭心中所想,姜禮笑着打趣道:
“總之都是兩個風評被害的人,你戴帷帽,我戴面具,彼此之間也無需遮遮掩掩。”
許風亭笑了笑,應下了這話:
“大人說得是。”
二人說說笑笑間,似乎忘記了雨停的問題,就在許風亭以為蒙混過去了的時候,姜大人展現出了他對于天文知識的強烈執著,隻聽他再次詢問道:
“小友還未替我解惑,你是如何得知今日便會雨停?”
許風亭:……
這場學術探讨是躲不過了。
他在心下歎了一口氣,擺爛直言道:
“猜的。”
姜禮目露了然,一副看懂了什麼的樣子:
“看來原來是涉及天機,不可洩露,那便算了。”
許風亭茫然地眨了眨眼:
這就完了?
姜禮忽然想逗一逗這人,他笑着問:
“自醒來到現在,你都沒問過這是哪,就這般信任本官嗎?不擔心我将你賣了?”
許風亭回過神來,語氣信任:
“大人莫要說笑了,你不會害我的,帶到哪都無妨。”
太子都還在這,這位監正大人不可能單獨離開,況且一夜的時間能去哪,肯定還在婺州城内,按照劇情風歡意應當住進刺史府了,他被帶出來倒是更好一些。
姜禮還是第一次見這麼沒防備心的人,也不知道這人的信任從何而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床上的人。
對方生得一副好樣貌,尤其是一雙眼睛,漂亮妩媚,上挑的眼尾勾得人心間一顫,偏偏眸光澄澈,還帶着一副不谙世事的純然,滿眼信任地望來時,沒有一個人不會為其傾折。